「是嗎?」女孩接過餐車老板遞過的三明治,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可是都跑去人家家過夜了,啊,你該不會是暗戀嚴醫師,拒絕接受事實吧?這也難怪,他年紀輕輕,就有名有利,最重要的是他長得那麼帥,听說外科有很多人喜歡他,不知道他的女朋友長得怎麼樣?」
澄雨還不死心。「我說過了,是以訛傳訛而已。」
「是嗎?」女孩又說了相同的疑問句,一邊掏錢給老板,還一邊說︰「可是我們內科還有人跑去外科看呢,听說長得不錯,可是不知在想什麼,老是一臉夢游的樣子。」
她……什麼時候夢游了?
澄雨還想辯解,突然肩膀被人攬住了。這次她很鎮定,絕對是家頤,她不用尖叫,免得嚇人嚇己。
一陣好听的聲音從她身畔揚起︰「她就是這點可愛。」
這聲音……
澄雨側過頭,看到嚴降昊一臉寵溺的看著她,然後轉向那個說她夢游的女孩。「你覺得我們不配嗎?」
女孩被嚴降昊一看,居然臉紅了,連找錢都沒拿就匆匆朝醫院的側門跑去。
澄雨狠狠地撥開他的手——她不想跟他說話,用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出心中的想法。
他不怒反笑。「現在才拒絕?太晚了吧?」
他的雙關語果然又打擊到她了。
她抬起頭看他,表情受氣而委屈,緊抿的唇瓣微動了一下,像是要說些什麼,最後終于還是放棄。
餐車的老板並沒有發現他們的異樣,遞過三明治。「小姐,你的。」
方澄雨才找開皮夾,耳中卻已听到嚴降昊說︰「不用找了。」
只見老板拿著一張大鈔,滿臉愉快的道謝。
然後,她被嚴降昊粗暴的扯著手臂,一路跌跌撞撞的離開。
餅馬路時他根本不看有沒有車,自顧自地扯著她往前走,仿佛生就該如何,駕駛人在示警無效後,莫不是緊急煞車,或急忙轉道後加上一句髒話,就這樣險象環生的步過了醫院前的馬路。
從側門進入外科,一路上遇見不少值大夜正要下班的護士,看到他們兩人,都露出一抹曖昧的笑意。
在別人眼中,他們是手牽手走進來的。
他替她結帳、扯著她橫行走過馬路、又把她的手握得發痛,澄雨知道他想逼她開口,但她就是不。
她不要順著他的心意做任何事情,絕不。
嚴降昊的城府太深,她根本贏不了他,掙扎只會讓他更得意,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沉默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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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拖進他專屬診療室所附設的休息室,然後被狠狠的甩在顏色柔和的鵝黃沙發上。
「不說話?」他看著猖狂的她,深幽的眼中閃過一絲獵人的邪佞笑意。「真倔。」
「他拉過她的身子,將她圈在自己和門板之間,沉聲說︰「拿出來。」
方澄雨直覺他是瘋了,她什麼時候拿他的東西啦?
他俯身,暗凝她的表情。「不拿嗎?」
她唯一想告訴他的是︰你該去照血管攝影。
在護校時,她們都念過「二十六個比利」與「五個莎莉」的人格分裂真實紀錄,而在她眼前的是「兩個嚴降昊」。
也許有什麼東西在他的腦子干擾他,使得他人格不完全分裂,時好時壞之外,還有許多不可臆測的行為。
嚴降昊像是耐性盡失似的奪過她的背包,將里面物品一傾而出,梳子、記事手冊、原子筆、面紙、護手霜等雜物散落了一地,但其中顯然沒有他想要的,因為他的手開始在她的外套口袋中模索。
他拿出了她的皮夾。就像很多小女生一樣,零錢包前貼著許多與朋友一起拍的大頭貼,然後,他從放紙鈔的地方抽出一張三乘二的照片——她在餐車前預備結帳時,打開了皮夾,而他就以高出她二十多公分的身高看到了一張方澄雨與年輕男子拍的雙人合照。
他不能在大馬路上失控,于是他將她一路拖入私人休息室。
現在,照片就在他手中。
少年的容貌十分中性,陽剛的眉眼卻配上少女似的臉龐,三分頭,膚色微黑,耳朵上打了成排的耳洞,眉骨、鼻翼各有一個銀環,右手打著厚重石膏,背景應該是某家醫院的一角。
照片中的方澄雨從身後環住少年的肩,少年則作勢要吻她的臉頰,兩張笑臉燦爛飛揚。
他將視線移到日期,十一月三日。
看樣子,他布下的人並不夠細心,他們沒查到有這號人物。
她這樣怕生的人竟和另一個男子親密至此——他故意忽略心中那分妒意,並說服自己,生氣是因為他並未像計劃中的完全掌控她……
「你在做什麼?」
嚴降昊回過神,發現相片已在手中逐漸變形。
她撲了上來。試圖搶救。「還給我!」
很好,這幾天他怎麼激她、氣她,她就是不開口,這下居然說話了,為了討回那張照片。
他怒極反笑。「這麼緊張?」
方澄雨正意圖以跳躍來縮短兩人間的身高差距,手掌努力的朝被他拿高的相片夠去。「你這個魔鬼、瘋子、小偷、神經病!」她口不擇言的罵著,在在顯示了照片對她的重要。
她是他的女人,他不準她為別的男人緊張如斯。
正想著要用什麼方式懲罰她好,卻不經意瞥見照片後的一排小字︰
姐︰
小橋說這張是他的經典之作,你覺得呢?
澄風,于東京
PS.有空記得再來看我
嚴降昊揚了揚眉。姐?澄風?
報告書上的方澄雨明明是獨生女,哪來的弟弟?
雖然證明了他的線人不夠細心,但他卻頗為高興,是她弟弟總比面對情敵容易多了。
等等!情敵?
他怎麼會想這個詞匯?
不,她只是獵物,是他要報復的工具。
他不會動感情的。
以前是。
以後也是。
第六章
澄雨越來越覺得活著是一件痛苦的事件。
在聖瑪麗,嚴降昊以標準男友的姿態出現在她周圍,神采迫人、風度翩翩的與她同進同出。她不理他,他就笑著對好奇的同事說︰「大概是我笨手笨腳惹她生氣」,深情款款的表情讓所有的人都向著他,相信他之余,每個人也認定她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任性女生。
她也想過辭職算了,可是一來,怕見血的她不可能適應其它醫院的門診、住院輪流的混班;二來,她們這君三年來沒付半分學費的學生與聖瑪麗簽有合約,服務必須滿五年才能離開,否則要賠償損失。
煩惱的倒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要解釋自己為什麼辭職。
如果讓家知道她的所有情況,寵愛著她長大的爸爸一定會找嚴降昊理論,溫柔的媽媽大概會哭吧?
從來,她就不是那種足以讓父母炫耀的孩子,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傷心。
澄風在東京療養多年,時好時壞的病情已讓雙親擔足了心,她不能再讓他們心中開個洞。
難得休假,她的心情卻好不起來。
她早醒了,但就是窩在暖被中,不想起來。
心想再睡一會,也許一覺醒來,發現不過是做了場惡夢,時序退至去年夏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
在她不知翻過多少次身後,終于決定起來了。
梳洗、更衣後,她從二樓的臥室下到一樓的餐廳。爸媽為了在廣州設廠的事還留在大陸,爸爺爺女乃女乃參加長青社交舞班,要中午才會回來。家里只剩她一個人,胡亂沖了杯牛女乃當作早餐,然後在光線充足的客廳閱讀的當日報紙,從國內頭條到生活版,在眾社會版到影劇新聞。當不可避免的瞥到求職版時,又是一陣心煩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