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他低嘆一聲︰「動不如靜,我想我還是待在家里看書好,省得麻煩。」
「你——好歹也考慮一下嘛!這樣斷然地拒絕,太不給面子了!」我假意埋怨著,希望能迫使他改變心意。
「對不起!我實在沒心情出去游山玩水。」
接連踫了兩個鐵釘子,照理說,該打退堂鼓了,但我依然厚顏地再接再厲鼓臉著︰
「出去走走嘛!別老是悶在屋里頭,對你沒好處的。听我這一次,和我一起去南部走走,好不好?」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真的不想去。」邵軒仍是拒絕。
我十分沮喪,很自然地就長長一嘆。
「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他沉聲說︰「我——我不值得你為我花那麼多的心思。」
不!你值得的!我在心底吶喊,但卻說不出口來,只說︰
「好吧!既然你真的不想去,我也不勉強你了,就當我什麼也沒提議過好了。」然後,我就輕輕掛斷電話。
又嘆了一口氣,才慢慢踱回梳妝台前,繼續折疊那未完成的紙鶴。
望著一只只的紙鶴,心里頭突然對邵軒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
第四章
就為了邵軒和他姑媽的事,我和采媚冷戰了。
在這段時間內,我們踫面的時間極少。通常是我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的起床,而采媚早就上班去了;就算到了下班時間,也不見她的人影,更確切地說,我根本就弄不清她究竟是幾點才回來的。
總之,自冷戰後,我們倆是鮮少踫面。就算偶爾一、兩次踫頭了,我們的表情都很僵,誰也不曾先向對方低頭、開口。
面對這種僵局,說一點也不介意是自欺欺人的;不過,采媚這次實在錯得太離譜,所以要我先舉旗求和,絕對是辦不到的。
這樣別扭、無趣地過了好些時日,出人意料的事竟石破天驚地發生了,沉俊之居然開口向采媚求婚——
—時之間,我竟對這突兀的消息十分難以接受。
原因當然不是我對沉俊之仍有所眷戀,而是覺得這事來得太突然了,,似乎有什麼不對,隱隱地潛藏在其中。
但——那是什麼呢?
「駱冰,沉俊之——他今晚向我求婚了。」這是恢復邦交後,采媚對我說的第一一句話。
我怔住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你——不會生氣吧?」她低聲的、微帶不安地問。
「我……」
「如果——如果我答應他的求婚——」她囁嚅著︰「你會不會因此而恨我?」
我搖了搖頭,但是,心里那分狐疑與不安感就更強烈了。
采媚立刻微笑起來。「能听你這麼說真好!先前我還擔心你听了之後會大發脾氣,怪我橫刀奪愛呢!」
「怎麼會?只是——」我猶豫了下,問︰「你真的對邵軒沒感情了?」
采媚低下頭,片刻才說︰「可能真的是應了那句‘情到濃時反為薄’吧!我想過了,依自己的個性,實在是不適合跟邵軒那種情感內斂型的人在一起。」
「可是——」
「不要提他了,反正就是這樣,我和他緣盡情滅,在也不可能有什麼了。」采媚不帶感情地說。
當采媚這幾句話蕩入我心中,突然有一陣難過自內心深處急劇翻涌而上。那難過,全是為了邵軒。
不知道他听了這消息後,會做什麼反應?雖然他曾說過要和采媚分手,但那是因為他姑媽的關系,如今姑媽已逝——等于阻礙是不存在了,那他是否仍懷抱著和采媚感情重燃的希冀呢?而如今——他又能釋懷她的「另結新歡」嗎?答案是未知的。
這憂慮一繼上思緒,心中便惶惶郁悶起來。
想了又想,還是決定把沉俊之向采媚求婚的事告訴邵軒;反正他遲早都會知道的,不如就由我來當劊子手好了。
所以,我約了邵軒在天母的「縱橫四海」餐廳吃晚餐。
在路上,我不斷在心里反覆演練著見了面後,該如何婉轉地告訴他這一切的台詞。
然而,卻在見到邵軒的那一刻,看見他臉上露出難得一見的笑容時,我心受牽動得幾乎就要放棄今晚的任務了。
「你說有事想告訴我,是什麼?」邵軒搶白問說。
我一時語塞,想不答腔,卻又覺得不合適。想了一會兒,才反問他︰「你最近都沒踫見過沉俊之?」
邵軒面露深思的表情。「你想說的事情和他有關?」
「是的。他——」我很吃力地說︰「最近——最近這些日子,他和采媚一直走得很近。」
邵軒未置一語,仍以深思的眼光望著我。
看著深思不語的邵軒,我有些不安地垂下頭,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然後呢?」他的聲音平靜得出人意料。
「然後?」
「你——」他狐疑地說︰「只是想告訴我這件事?」
我悄悄地審視邵軒,想窺出他對這件事有什麼反應,但他臉上無怨無恨。
「你不怪采媚?」
邵軒搖了搖頭,很寬大地說︰「緣盡情了,她自是有再結交新朋友的權利,我哪還能怪她什麼?」
听他這麼說,不覺松了口氣,便趁機接口說︰
「既然這樣,那我不妨告訴你吧!沉俊之向采媚求婚了!」
「真——的?」他慢慢地說,顯得好意外。
「采媚親口對我說的。」我咬咬嘴唇,嘆了口氣說︰「她——怕我會怪她橫刀奪愛!」
邵軒更深沉地看我,像是要看透我的五髒六腑似的。
「那麼,你怪她嗎?」他認真地問。
「不怪!我只是覺得後悔極了。」
邵軒顫動了一下。
「後悔什麼?」他緊盯著我。「後悔和俊之分手嗎?」
「不是後悔這個,而是後悔要他在你和采媚鬧得不愉怏的時候去開導她、勸解她,否則——他們也不會弄假成真。哎!一切都是我自作聰明,真對不起!」
邵軒苦笑了一聲。「你別這麼說,我知道你的出發點也全是為了想幫我和采媚,你是善意的,不是嗎?」
我仍是歉然地望著他。「可是我——愈幫愈糟,把一切都搞砸了。」
「算了!有些事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好、強求不來的。」他頓了頓,改用溫柔的聲音說︰「我從來都沒有怪你的意思,我不許你再為這件事自責,知道嗎?」
我被動地點頭,默然了。
他接著說︰「俊之向采湄求婚,你——有什麼感覺?」
我看了他一眼,含笑說︰「如過他們是彼此真心相愛,我衷心地祝福他們。」
「就這樣?」
「是啊!就這樣而已!」
「為什麼你這麼灑月兌?」邵軒那雙憂郁的眼眸透出質疑的目光。「你——你對俊之究竟有沒有認真過?」
一句話問得我開不了口,好半天才勉強答說︰「認不認真都無所謂,反正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邵軒放低了聲音,帶點傷感地說︰「這世上原來真是沒什麼天長地久的真情的!執著的人都是傻瓜,都注定要為情所苦。」
最後一句話不偏不倚地說中了我的要害,使我愈發開不得口,不由得心痛地嘆了口氣。
這一聲驚動了邵軒,他定一定神說︰「別為我感嘆,經歷了這許許多多的事,我早已想清楚了,愛情並不是人生的全部,沒有了情愛的牽纏,我想,我更能把時間和心思放在工作上,多去關懷和幫助那些需要我的病患。」
這翻話讓我又是安心又覺得失落得很。
想像未來的日子里,邵軒將全部心思都投注在醫學領域和病患身上時,我一下子便失魂落魄了。
「怎麼了?」邵軒略略將身子向前傾,看著我問︰「你不舒服嗎?怎麼突然變得無精打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