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辯解,因為我知道他已喝醉,說的全是醉話,不能和他計較。
「你醉了,走,我送你回去。」
「我沒有醉!」他叫了起來。「我還能再喝、再喝……告訴你,今天我是不醉不歸。」
「不,你真的不能再喝了。」我不由分說地拿開酒杯,嘗試著將他用扶起來。
「走開,你不要理我!我要喝酒,再給我酒!」他不經意地甩開我的手,我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
適時地,有人扶了我一把,才使我免于在大眾面前出丑。我感激地朝那名陌生男子點頭致意。
「謝謝你。」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男子不在意地笑笑,顯然是個不拘小節的熱心人。「你朋友喝醉了?」他看了邵軒一眼,問我︰「需要幫忙嗎?」
我遲疑了一會兒才說︰「會不會大麻煩?」
男子微笑地望著我。「怎麼會麻煩?難道你老師沒教過你——助人為快樂之本?」
「說得也是!」我透了口氣地回他一笑。「我可有充分的理由要你幫我嘍!」
「只要你信得過我,那我樂于從命。」
「真是大感激了!」我衷心地說。
男子幫我把醉得東倒西歪的邵軒送回信義路上的寓所門口,一秒也沒多待的立刻就告辭了。
而我全部心思都放在爛醉如泥的邵軒身上,也無心和他攀交情,只不勝感激地跟他這聲謝,便任他離去。
這個時候,除了照顧眼前的邵軒,任何事對我而言,都無關緊要了。
我扶著邵軒在門口按了好一會兒門鈴,他的姑媽才姍姍地來開門。
原木睡眼惺忪的她,一見到這等景象,登時睡意全消,邊幫我扶邵軒進屋里邊扯開喉嚨嚷了起來︰
「造孽啊!吧什麼喝那麼多酒?平常他是滴酒不沾的,今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把邵軒弄進房間,讓他躺下後,我望著心急如焚的老人家,一時間不知該做何解釋,于是我說︰
「我想,還是先替他拿條衛毛巾和倒杯熱茶來,好不好?」
邵軒的姑螞直至此時才抬頭,給了我自見面後正視的一眼。
「你是——」她狐疑地打量我。
「我——」思及她對采媚無好感,我當機立斷地決定暫時不提自己和采媚的關系。「我是邵軒的朋友,他喝醉了,所以我送他回來。」
「哦,謝謝你啊!可真麻煩你了?」
「沒什麼!」我不好意思地避開她的目光,卻瞥見滿頭大汗的邵軒,挺不舒服地蹙眉囈語著,我慌忙說︰「伯母,還是麻煩你先替邵軒拿熱茶和熱毛巾來吧!他看起來很不舒服。」
「好!好!我這就去拿,你幫我看著他。」
「我會的。」
她心疼地再看了床上的邵軒一眼,轉過身子,搖頭嘆氣地離開房間了。
然後,房間里只剩下我和醉醺醺的邵軒。
我靜靜地坐在床邊,凝視著他蒼白、憔悴的臉旁,想著他那痛苦、愁郁卻無法排解的心情,使我心中也隨之酸酸楚楚地絞痛起來。
一顆淒淚,從我眼里無聲滑下。
「但願我能為你分擔所有的苦。」我劉著昏醉不醒的邵軒,幽幽地說。
第二天,我是被窗外啁啾囀啼的鳥鳴聲給吵醒的,卻驚奇的發現自己竟被邵軒環抱在他那寬廣厚實的胸懷里。
我震顫了一下,心跳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有幾秒鐘的時間,腦中是一片空白,只能被動地听著自己心髒狂跳的聲音。直到我側過臉,看見邵軒的臉和我靠得好近好近,他那灼熱的呼吸全往我臉上呵來,才喚回我的思緒,立刻重重地推開他,跳了起來。
這粗魯的舉動,登時將睡夢中的邵軒給驚醒。他打了個呵欠,忍著濃重的睡意自床上坐了起來,用頗詫異的眼神盯著我,問︰
「駱冰,怎麼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昨晚你喝醉了,是我送你回來的。」我說,心里卻還在為剛才那一幕心驚不已。
「你送我回來?」邵軒皺著眉頭,沉思了片刻。「那我姑媽呢?怎麼會是你留在這兒照顧我?」
「老人家年紀大了,要她徹夜照顧你,實在太辛苦,所以我就留下來替她照顧你。」
「你沒和我姑媽說什麼吧?」他緊張地望著我。
我搖搖頭。
邵軒松了口氣地揉了揉太陽穴,然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說︰「真不知該怎麼謝你,讓你折騰了一整夜,我……」
「沒什麼,你用不著感到抱歉!」
「可是我——」
「好了啦!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也該走了,替我向你姑媽說一聲,嗯?」
說完,拿起擱在床頭上的提袋,準備離去。
「駱冰——」听見背後的呼喚,我不得不停下腳步。
「怎麼了?舍不得我走?」我開玩笑地說。
邵軒的表情變得十分尷尬。
「我想問你——我昨晚沒——沒失態吧?」他有些結巴的。
這話使我又想起了他緊擁著我的那一幕,忽然感到不好意思起來,不禁心虛地垂下眼瞼,沉默著。
這沉默,平添了他心中的疑慮,音調更是陡地提高了幾分貝。「難道我……」
「什麼事也沒發生!」我趕緊截斷他的胡亂臆測。
「真的?」
「真的!你睡得好熟!不過,我衷心希望你別再這樣糟蹋自己,知不知道?你姑媽很為你擔心的。」
「我——」他黯然神傷地欲言又止。
「什麼都不要再說,就這樣了!你再休息一會兒,我得先走了。」我疲倦地說︰「一夜沒回去,也沒半通電話,采媚一定很替我著急。」
一听見采媚的名字,邵軒原本就氣色不佳的臉色愈益顯得難看。
我默默地看在眼底,心中不由得就又嘆氣了!
唉!他為何如此痴傻,如此地放不下采媚呢?采媚並沒有予他對等的情感呀!
看著他愁郁的臉旁,我出神了好一會兒;自古多情空余恨,常使英雄淚滿襟!是的,多情的性格害苦了邵軒,但我自己又何嘗不是為情所困呢?
「我真的得走了!」
拋下這句話,我匆匆地懷著失落的心,悵然離去。
第二章
回到住處的時候,我被等在客廳里的沉俊之嚇了一跳。
看看表,都快八點了!心中不禁納悶異常,難道他今天不用上班?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望望房門敞開的房間,里頭並沒有采媚的人影,遂又問︰「采媚呢?」
「她上班去了。」
「她走了?」我突然感到悲哀——怎麼自己一夜不歸,采媚竟一點也不緊張?「真不夠朋友!」我自語似的埋怨了句。
「你說什麼?」沉俊之沒听清楚。
「沒什麼。」我沒好氣地說︰「對了,你怎麼不去上班,跑來這里做什麼?」
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神情一斂,反問︰
「昨晚我打了一整夜的電話都沒有人接,這是怎麼回事?」
「沒人接?」我望著他。「不會吧!采媚不是在家嗎?照理說,她會接電話的呀!」
「只有采媚在而已?」他語氣不怎麼好地說︰「那你昨晚上哪去了?」
「我……」沉俊之那帶著研判的眼光,使我心頭涌上一陣無措和不安,于是我遲遲不敢說出真相。
「究竟怎麼回事?」他一派強硬的態勢。
我看了看他,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把昨晚的事告訴他。
「昨晚我心情不好,所以——所以開車到淡水去透透氣!」
「你一個人?」
「是啊!」
「為什麼不找我陪你去?」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嘛!」
「喔!」他哼了聲。「願不願意告訴我是什麼事使你心煩?」
「別提了,現在已經好多了!只要再讓我好好地睡一覺,就什麼事也沒有了。」說完,我極盡夸張地打了個呵欠,表示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