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叔,把七叔家的眷屬全送走。」戰休泊轉向那群緊緊依靠在一起的女人們,「能否生存是你們的事情,活的下來就養好你們的孩子,盡避來向我復仇!」
「有誰還想向戰氏嫡族挑釁,盡避來,歡迎!」
他的眼中可不是歡迎的意思,擺明了來人不得善終的下場。
九叔公在心中嘆了口氣,知道戰休泊全面奪權的局面儼然形成,他殺人是用智慧和氣勢在殺,不是用手。是個比父親更狠厲的角色,但願他對于戰家來說,是個轉機。
小溪終于看不下去了,她無法忍受這樣的血腥,腦袋運轉地越來越慢,心冷于他的殘忍,可也知道自己沒有什麼說話的立場,她看著他的背影,那背影讓她陌生地害怕。
叔叔,叔叔……心都痛得揪起。
戰休泊深深地看向她,眼底有一絲光芒閃過。
小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推開嬤嬤溫暖的懷抱,在他的視線下跑出客廳。
戰休泊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衣角被人扯了一下,他看向下面那張昂起的早熟小臉,是阿爵。
那小臉上再沒有了冷漠,他小小聲地問,「泊叔,可以接回妹妹了嗎?」
休泊輕點頭,「你讓老江帶你去吧,以後你們兩個就住在七叔那,佣人想換就換,隨你的意!」
阿爵重重點了點頭,眼底一片欣喜。
阿爵是十叔的孫子,十叔家勢向來不旺,十叔夫婦早逝,阿爵的父親又是個軟弱的人,受盡家人欺辱,阿爵的母親漂亮而軟弱,被七叔的三兒子看上,玩弄後被拋棄,羞辱地投井而亡。父親受不了這個打擊,抑郁而終。阿爵被遠親收養,後來遠親也過世了,只留下一個遠親的妹妹與他做伴。
阿爵死活不情願地被接了回來,一個孤兒在戰氏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大家族生存本來就不易,更何況身上還背負著冤仇。阿爵被逼迫著成長,被逼迫著拿第一。
人生對于小小的阿爵來說就像是一個深深的黑洞,除了妹妹甜美的笑靨,可就是這人生中唯一的美意也被世事所剝奪,他不甘。
就在這個時候,戰休泊找上了他,戰休泊允諾他一切他所希望的,但他要付出的代價是,必須忠心于他。可以把生命中最甜美的甘泉帶回到身邊,就算是把靈魂賣給魔鬼他也甘願!
于是男人的大掌和男孩的小掌拍在了一起,允諾要打下一個新的戰家的世紀。
他們的世紀!
為了各自的心思,為了各自的女人!
七叔家的風波過去了,在戰老爺子百日的時候,戰休泊坐上了族長的位子。
這位子坐得仍不安穩,休泊知道。七叔的事情只是他隱藏勢力的一小部分顯露,更大的還在後頭。
這十幾年的沉默並不代表著他真的沒有奪權的實力,他有野心,是個力求完美的男人。
身在戰家,等于掉進了一個魔窟,即使母親曾那麼執著地帶他逃離,可是命運是作弄人的上帝。
那個雨天,上帝就已經不再存在了。
若說他是只黑羊,那最該怪罪的就是命運。
休泊揉揉脖子,陷入沙發內。
記憶在黑暗中延宕,少年血紅著眼楮捧起母親殘破的身體,他親生的媽,竟被凌辱至斯。心中的悲憤和蒼涼讓他對整個世界灰心。
他聲聲叫著「媽」,聲聲泣訴著血親的慘然。
母親面色蒼白,她不停撫著兒子的臉,奄奄一息,「休泊,休泊,媽媽對不起你」母親劇烈地喘息,「媽媽好想帶著你住進一間好的房子里,好想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好想讓你去上學,好想好想……」
「媽……」休泊啞然。
「休泊,那是你爸爸派的人,他不放過我,听媽媽的話,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不祥的地方,原諒媽媽的懦弱,不能帶著你遠走高飛,媽媽好想好好愛你呵……
「媽媽對你不好,但听媽的話,離開這里,離開這里……
母親難受地抓緊了休泊的手,休泊心驚,「媽,我帶你去看醫生,媽,媽,你撐著點,……」
母親眼楮里盛著千言萬語,她使盡了最後的力氣凌厲地讓休泊發誓:
「休泊,離開這里,听見沒有?我不允許你回到戰家,向我發誓,否則媽媽做鬼也不會甘心吶!」
休泊流淚了,那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流淚。
他頹下頭,淚水滑進了母親的眼里,母親滿意地笑了,松了手指,吐淨了最後一口氣。
「媽……」休泊悲吼著。
戰休泊沒有听母親的話,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胸中只有沉甸甸的兩個字「復仇!」
為了復仇他踏進這血債累累的深院,在權利和中掙扎,自切的小指上丑陋的疤時時刻刻不在提醒著他所背負的血海深仇。
那根純金的指套,是他心中永遠無法臣服的孽障!
唇挑起笑,他十幾年的精心都在這一刻得到回報,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心底有個空洞,就在他問著自己的時候,越來越大,讓他輕輕地嘆息。
門邊有輕微的響動,戰休泊警覺地睜開眸。
是小溪!
他永遠的小鮑主!
秉著雪白睡衣的小溪,身邊伴著一只巨大的寵物。
小溪模模牙牙的頭,那是一只黑色的豹。它懶洋洋地任小主人模,有靈性的眼楮卻睇向真正的主人。
「又睡不著嗎?」休泊沒站起身,他等待著她的小天使。
小溪沒有動,她濕潤的大眼楮明顯地紅腫,「我,我把牙牙還給你,以後,以後我,再,再也不打攪你了。叔叔,我……」
「說了別叫我叔叔,你听不懂嗎?」戰休泊向來喜怒不行于色,這次他卻真的發火了。
小溪被嚇得立刻閉緊了嘴巴,嘴角委屈地下垂。
戰休泊站起身,剛才的怒氣一瞬便消失,冷漠寫滿了雙眼。他一步步向小溪走過來。
「你剛才說什麼,再重新說一遍……」
口氣陰柔地過分,讓小溪不由自主地發抖。
為什麼,為什麼叔叔要這樣看著她呢?那深黑的眼眸寫滿了不甘和冷漠,他變得不再是午夜夢回時那個溫暖的叔叔。
叔叔對她的態度一直是令人費解的,在眾人面前,他對她很冷漠,甚至不惜當著眾人的面給她臉色看,可一旦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就變成了天下間最好的叔叔,讓小溪無依無靠的心溫暖。
「我,我……」小溪害怕地後退,囁嚅著,她不敢說,她怕他森然的臉。
「我告訴過你,我不是你叔叔。我絕對不承認你是戰家的孩子,你姓範,你的名字叫範溪,給我記清楚,一刻都不許忘記!」
小溪只看見微弱的燈光下叔叔泛著冷光的白牙在鮮紅的唇中閃爍,字字珠璣,字字透力,像是魔音穿腦,在心底泛起不小的波濤。
小溪的臉刷地雪白,叔叔,叔叔好殘忍!「為什麼——為什麼——,我是小溪啊,我是爸爸的女兒啊,叔叔為什麼不承認我?為什麼?」
難道她注定了要被所有的人拋棄嘛?媽媽嫌棄她在家里殺了人,嫌棄她腦袋受傷後變得緩慢的言行,千方百記地把她送回戰家。
她和爸爸分離了那麼長時間,她好渴望爸爸能夠給她愛。
媽媽說過的,爸爸的家有爺爺,女乃女乃,姑姑,叔叔,還有很多很多的親戚都住在一起。
小溪擦淨了小臉上的淚水,小包袱款了款,就來到了爸爸的家。
可是不用多久,她就知道媽媽是騙她的,而騙她的背後就是另一個讓她傷透心的事實,媽媽急于撇開她,急于撇開她這個不討喜的孩子。
爸爸常常叫她去書房,十二歲的小溪整個下午就靜靜地坐在爸爸的眼前,爸爸並不說話,只看著她,透過她不知道在看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