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又勾起老福晉心中的怨氣,命根子就這樣沒了,她以後拿其麼來和那權利大過天的恭親王斗?
「你給我說,貝勒爺的死因是其麼?」老福晉厲聲道。
「這……」胡御醫有些為難。
「快說,不要支支吾吾。你要知道二貝勒可是和碩恭親王唯一的兄弟,你要是有一絲一毫的隱瞞,小心你的腦袋!」老福晉陰狠地恫嚇。
胡御至嚇得使勁磕頭,「小臣絕不敢欺瞞老福晉,只是貝勒爺實在是大限已到,藥石枉然,再加上新婚燕爾,動了精氣,所以……」
老福晉猛然抓住御醫的手,「不要拐彎抹角的,給我直說。」
「貝勒爺是行房時射精過頻,本來身子骨就弱,這一來真氣更是不保,大傷了本命,回天乏術啊。」
老福晉的眼里突然燃起一抹詭異的亮光。
她轉回頭死死盯住鎖煙。
鎖煙害怕地蜷縮起小身子,她穿著一襲單薄的素襖,全身早就凍得冰冷。
老福晉揪起鎖煙的長發,逼著她抬頭。
「你給我老實說,你和貝勒爺行房了嗎?」老福晉陰黑的臉孔竟有些猙獰。
鎖煙抖顫著櫻唇,漆黑的眼眸里滑落出淚珠。
她好冷,好累。好痛,好怕,究竟有誰,有誰能救救她?
還是只要一死,什麼都可以不聞不問,她也就可以解月兌了呢?
「行了,行了,格格和貝勒爺行房了…」阿絲從門外沖了進來,手里高舉著驗測處女貞潔的帶血白綾,氣喘吁吁。
「你是誰?」老福晉狐疑道。
「奴才是格格︰不,是小埃晉陪嫁過來的丫頭,昨兒個一整夜奴才都守在新房外,直到二更奴才實在冷得受不住,這才回了下人房。小埃晉身子虛,昨天折騰了一天,想必是累得睡深了,所以貝勒爺過去了,小埃晉才不知道。老福晉要罰就罰奴才吧,是奴才失職,沒有伺候好貝勒爺和小埃晉……」阿絲拚命磕頭。
「我想起來了,好就是昨天那個被鞭打的丫頭,怎麼?你的傷口這就好了?」好個牙尖嘴俐的小丫頭,說得條條在理。
阿絲的臉色微變,她不動聲色地看向大總管費揚古。
「老福晉,老奴昨日已經命大夫給這丫頭上過藥了,她身體很強壯,沒其麼大礙。老奴看她對主子忠心耿耿。便放她回小埃晉的身邊。她的話老奴可以作證。」
誰不知恭親王府大管家費揚古是條錚錚鐵漢,向來說話一言九鼎,縱然不是自己身邊的人,老福晉對他仍是有著幾分敬畏。
老福晉點點頭,算是消散了心中的疑慮。
鎖煙疑惑地看向阿絲。
阿絲撒了謊,昨晚她若守在門外,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她一定不會棄她於不顧。至少,她會進來陪著她承受恐懼。
「胡御醫,你替小埃晉把把脈,看有喜了沒?」老福晉此語一出,四座皆驚。
胡御醫怔住了,虧老福晉還是個過來人,怎會心急無知到如呲地步?
「恕小臣無能,小埃晉即使此時已有喜,但胚芽尚未成胎,全無脈象,小臣實在測不出……」
老福晉也知道自己心急過了頭,有此一天失言,她乾咳了幾下又問道︰「那依胡御醫的意思,其麼時候才能知道結果。」
「小臣不才,最快也要一個月。」胡御醫恭敬回道。
「好,我就饒你一個月不死。到時你若懷不上我的金孫,看我怎麼治你!」
老福晉回身凶狠地瞪向鎖煙。
阿絲緊握住銷煙冰冷的小手。
「費揚古,王爺早朝還沒回嗎。」
「回老福晉的話,宮里傳話,皇上留王爺用膳,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了府。老奴已經派人傳了二貝勒爺的事,相信王爺定會提前趕回來。」
老福晉軟倒在椅上,頹喪地揮揮手︰「鬧了一早上,我也累了,你們都下去吧。」
大福晉東哥先行了禮,領著一大群女眷丫環退出去,御醫緊隨其後。
費揚古也幫著阿絲攙扶起鎖煙退出去。
老福晉揪緊了椅上的豹皮,臉孔扭曲成一團。
老天為其麼總是幫著那個孽障?
她就是怕節外生枝,才故意選那個孽障出外打仗的日子為兒子舉行婚禮,她當然知道,那個孽障在府里的勢力有多大,兒子成親的事必然會有人告訴他,但身在戰場,他當然不能隨心所欲。
沒想到千算萬算,她還是輸了一步。
現在兒子沒了,她不能一味沈浸於悲傷之中,她怎能其麼都不做就等著被那孽障打倒!
小康的身子確實已拖到了極限,這個她早就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逼著鎖煙嫁過來,指望著兒子死後,還能給她留下點脈息。
偏偏就在新婚的當口,小康的身子說壞就壞,這怎能不讓她
猜忌?
她趕到小康的床前時,費揚古早就在了,費揚古是 赫的人,這是整個王府的人都知道的事實。縱使他作風正派,一身傲骨,他的忠心是 赫的,不是她的。
她一定會弄清 赫迭給小康的禮物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她知道的,一切問題都在那個禮物上。
鎖煙虛弱地半倚在阿絲的身上,從昨天到現在她滴水未進,其間又經歷了許多是非。她已經毫無力氣去面對更多的不堪。
阿絲和費揚古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鎖煙出了老福晉的院落。
阿絲一見四處無人,便撲通一聲跪倒在費揚古的面前︰「奴婢代格格謝謝大總管的救命之恩。」
費揚古而無表情地轉過頭去,「你快些扶小埃晉進屋去,到廚房端些補湯,替小埃晉壓壓驚吧。」
阿絲慌忙站起身,扶過虛弱的鎖煙。
費揚古向鎖煙躬身行禮後便退下了。
鎖煙寧靜的眸注視了費揚古的背影半晌,他為甚麼要幫她?
早上那個小太監嚇得跑出去後不久,費揚古便領著幾個太監和丫頭進來。
除了那條沾了二貝勒鮮血的白綾帶,喜床上的床具全部換新。
幾個太監更是換下了二貝勒身上的血衣,替他抹了身,看起來沒有死時那麼可怖。直到一切收拾妥當,費揚古才遣人去通知老福晉。
鎖煙當時已經被嚇呆了,只能任憑他們擺布,現在回想,疑慮也跟著升起。
抱親王府的大總管為其麼要這樣幫她?
「格格,都是阿絲不好,昨天在大夫那睡死過去了,若不是大總管派人去大夫那兒叫我,還不知道會出其麼事情。阿絲以後再也不離開格格半步了……」
阿絲絮叨著,鎖煙卻兀自陷入沈思。
「格格,說也奇怪,不知道昨日魯大夫給我擦了什麼新鮮藥膏,舒服得我直打瞌睡,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一睜眼就是個年幼的小太監急匆匆地告訴我您出了大事,嚇得我趕緊爬起來就跑,差點冒冒失失地就闖進老福晉的房中,還是小太監拉著我,遞給我那條自綾帶,說是要救格格的命,就得如此如此說。哎,格格和奴婢真是遇到貴人了,一個小太監都比阿絲機靈……」
單純的阿絲像只麻雀嘰嘰咕咕地說個不停,鎖煙的眉頭卻鎖得更深了幾許。
她與總管非親非故,他如此幫她實在令人費解呵……
他是因為看著她年幼可憐在憐憫她嗎?
她能這麼以為嗎?
她自幼失去父親,家道中落,看盡了親戚的白眼,世人的冷嘲熱諷。
她與母親和哥哥相依為命,無奈哥哥早已染上紈夸子弟的惡習,再加上母親對他又過於溺愛,一些本分正直的人也不願與他們來往。
從小,她就渴望著贊賞和疼愛,因此她極力要求自己,要做到最好。她不輕易對別人失望,即使母親愛哥哥比愛她多得多,但她安慰自己,她身邊還有忠誠的阿絲,哥哥卻其麼都沒有,身邊終日圍著一群酒肉朋友,大難來時只能各自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