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開始響起竊竊私語聲。
「奉恩鎮國公的格格可真可憐……」
「前陣子王府不是有人出來闢謠,說二貝勒的病已經好了大半啦?怎麼如今又……」
「可憐!整個北京城誰不知鎮國公的格格長看一張傾國傾城韻臉,才十五歲就嫁過來守活寡?……」
「格格!」
阿絲擔心地叫,這群該死的家伙,茶餘飯後無事可做,只知道看熱鬧。
鎖煙垂下眼看看膝,不應聲。
「真想看看小榜格的臉,是不是真的如外界傳說得那樣美?」人群里開始有人小聲不敬。
阿絲再也忍不住,她跳起來,沖進人群,掀起那個口出讒言的人,怒眉倒豎︰「我撕爛你的嘴……」
「啊;救命啊……王爺救命,有人狗仗人勢……啊……」尖嘴猴腮的猥褻男子被強壯的阿絲揪住了辮子。
「啪啪」兩個耳光甩過去,打得男人眼冒金星,阿絲還不解氣,又上去踹了兩腳方才罷手。
罷轉身,一個鞭子掃過來。阿絲吃痛地跌倒在地。
手握瓖黃旗的騎兵面無表情地再次揚鞭…出了什麼事情?
鎖煙側耳細听,是鞭聲還有…阿絲吃痛的問哼聲。
天,他們在鞭打阿絲!不,不要!
鎖煙再也願不上所謂的矜持、禮節,扔下手中的隻果。跌撞著起身。
他們怎麼可以打阿絲?不可以的,不可以!她什麼都不剩了,只有阿絲呀,不要打,求你們不要打。
鎖煙被轎子絆了腳。她跌趴在地上,膝上傳來鑽心的痛。
避不了那麼多,她一步一步,爬到阿絲的身邊,想要替她檔住鞭子。
人群再次失去了聲音,包括揚鞭的人也不自禁地停頓下來。
銷煙蒼白的小臉暴露在陽光下!
美,那種美幾乎帶著一絲罪惡。
己至極限。匪夷所思。
那樣柔弱惹人心憐的氣質更加深了那份極致,除非他不是男人,否則無人不想掠奪佔有。
男人黑玉般的眼眸閃過一道極光。
鎖煙輕輕抱起阿絲的頭。柔軟的小手輕撫過沁血的傷口,漆黑的眸中點點淚花。
阿絲頻頻換氣,勉強扯了個微笑,「格格,阿絲還死不了,別哭,哭了可就不好看。」
鎖煙淺笑著,淚花還是滾下來,雨落梨花般惹人疼憐卻不自知。
「王爺!」鞭笞阿絲的騎兵躬身請示恭親王的意思。
男人一揮手,騎兵便領命收起鐵鞭。
平生第一次,騎兵松了口氣,王爺若執意讓他鞭打這麼美的女人,他還真下不了手。
「你就是奉恩鎮國公的小榜格?」低沈的男聲讓鎖煙抬起了小臉。
陽光有些刺目,鎖煙閉了閉眼,忍下片刻的眩暈。
那是一匹通體紅得發亮的汗血寶馬,長長的鬃毛在微風中飄揚,映著目光,竟然泛著狂野的血腥。一雙黑得深邃的狹長眼眸。逆昔日光,卻像是深深的黑洞,那種詭異的陰暗竟然逼退了陽光的燦爛。
一股陰冷從心底泛起。
只憑一眼,鎖煙便明白,馬上的男人是誰。
愛新覺羅•赫,身居眾王之首,封爵和碩恭親王,手掌正黃、瓖黃兩上旗,將當今皇上玩弄於股掌之間,權價朝野,位顯榮極!
必於他的流言和傳奇,太多太多,那是單純的鎖煙從未踫觸過的世界。
可這一刻,就在她的花轎前,她的視線與他的視線對峙在一起。
他鷹集般犀利的目光緊鎖住身前臻至完美的柔弱可人兒,她瓷白的小臉無處躲藏,漆黑的眸驚惶被動地看著他,紅潤的小嘴可憐地抿著。
從她手中滾下的另一枚隻果就停在他的馬蹄下,孤零零地滾落在他和她的視線之中。
赫隨著她的視線下落,看見那枚象徵平安的隻果,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怎麼看,還要我這個老福晉親自迎出門才成嗎?格桑,你究竟在做什麼?
為什麼還不把小埃晉的花轎抬進來?」
老福晉領著一群女眷走過來,人還未見聲先到。
「回老福晉的話,王……王爺凱旋歸府了……」趴在地上的管事格桑沒敢起身。
「老福晉近來身體可安康?」 赫玩轉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慵懶地問著他「名義上」的母親。
一看見 赫,老福晉的臉色微變。
「托恭親王的福。」她轉首叫身邊的女子,「東哥,王爺要回來,你卻不告訴我們一聲,你這個大福晉是怎麼當的?」
赫的發妻東哥只懦弱地垂下臉,心底一片苦澀。
他,豈是她所能企及的?姑姑明明知道卻……難堪呵……
「狗奴才!」 赫臉色說變就變,上一刻還是慵懶優雅,這一刻驟然陰冷起來,他狠狠地把手中的蟒鞭揮向趴跪在地上的格桑,「二貝勒要成親的事,為什麼不快馬加鞭告訴我?你的眼里還有本王的存在嗎?父王早已仙逝,長兄如父,你要陷我於不孝嗎?」
榜桑哪里敢接話?只能暗暗叫苦,主子們明爭暗斗,犧牲的自然是他們這一班奴才,誰叫他當初瞎了狗眼,跟錯了主子呢?
老福晉臉色灰白交替,她暗暗咬牙。
榜桑是她的人, 赫說打就打,哪里還把她放在眼里?
當初她真該再在老郡王耳邊吹點風,管他 赫後面的人硬不硬,趁他年紀還小,暗暗做掉也就沒今天這麼多事了。
悔恨當初自己不夠陰狠,活活留下這可怕的禍害,到如今動也動不得,只能暗地里忍受屈辱。
老福晉看向一邊軟弱的大福晉東哥,更是一陣恨。
老郡王死後,作為長子的 赫世襲了王位,先皇不知何故,異常溺愛他,更是把他追加為和碩恭親王,爵加一等且世襲罔替。(按︰「世襲罔替」即後代總有一嫡于原爵襲封,如果因故或犯罪不能靈封,還準其旁支子孫襲封原爵,俗指「鐵帽王」,富貴永不沒落。)如此聖思再加上 赫一日日長大成人,老福晉不禁害怕起來,因此她千方百計地利用宮里的人脈,把自己的親佷女十八歲的東哥指給了當時只有十五歲的 赫。
本以為看在聯姻的份上 赫可以讓她和自己的親生兒子好過,沒想到那沒用的丫頭軟弱又無能,竟活活把自個兒的心送了出去,一心只想著她的良人。
「老福晉,救救奴才吧!」
榜桑捂著血肉模糊的腦袋,爬到老福晉的腳邊,揪著她的腳襟求饒。
老福晉一臉為難,不安地把頭轉向一邊。
「這是你的職責,王爺不該罰你嗎?」
「老福晉……您……您……當初您……」
榜桑話還未吐盡,老福晉就一腳把他踢遠「格桑,飯可以多吃,話就不能多說……你知道亂說話的後果吧?」
老福晉的臉上一片陰狠。
又一個鞭子甩到格桑的身上,馬上的 赫狂野地笑了,看者老福晉為難的臉色。眾女當避走的神態,地上格桑的丑態百出,他心情暢快得比不久前剛打贏那場勝仗還舒坦。
只是一道柔和安寧的目光卻讓他安靜下來。
他側過頭,狂野地盯著仍坐在地上,一身吉服的小榜格鎖煙。
她憐憫而寬容地看著他,漆黑寧靜的眸幾乎讓他狼狽。
那一刻,他的體內興起一股狂野的。
想要佔有那股沈靜的。
那麼美的臉和身體本就不該屬於那個死到臨頭的癆病表,除了他,誰也沒有那個命去擁有。
鎖煙揪著砰砰亂跳的胸口,看著男人臉上興起狩獵的狂野,她懵了。
赫收起鞭,閑適地整理起身上的金黃盔甲。
「算了,都起來吧。費揚古……」 赫挽起馬蹄袖,解下頸上的燻貂護領。
「王爺。」
王府真正握有實權的大總管費揚古恭敬地接過 赫的護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