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幻揚冷漠地說道。
「是你?你是瘋了不成嗎?你忍心對他下這麼重的手?你看看你對他做了什麼?」阿丹重重地推了幻揚一把。
幻揚向後退了一步,冷笑地說︰
「死不了人的。」
「你說的是什麼話!你傷的不是他的人,是他的心!」阿丹氣極,這些年他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他們會落個兩敗俱傷。
幻揚眼神有些渙散。是嗎?他傷心了嗎?為了什麼呢?有可能是為了他嗎?他覺得失望了嗎?但他最怕的還是木道生會鄙視他,如果木道生有顯露一點點這樣的想法,他肯定會瘋!
此時幻揚心中亂成一團,各種奇怪的想法不停在腦中交戰。
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幻揚抬頭看著星空。一樣的夜空,可是他們再也無法回到昨夜的幸福……
阿丹不知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卻知道一定要讓他們見上一面。
他扯著幻揚的手臂,使勁地拉他往回走。
「你一定要跟我回去。」
幻揚用力地將手抽回,冷硬地說︰
「我自己會走。」
阿丹傻住了,這個人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幻揚嗎?那個溫柔的幻揚?現在阿丹只覺得他像地獄來的復仇使者,身上燃燒著黑色的火焰,令人不寒而栗!
他要對誰復仇?他的恨又從何而來?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幻揚先回到了房里。
他起先只是站著,看著木道生昏迷躺在那。慢慢的,幻揚移動身軀向他走去,在他身旁坐了下來,伸手輕輕探了他的額頭,感覺那熱燙的溫度。幻揚的手在木道生的臉上流連不去,用手指順著臉龐的線條撫模著,感覺他的眉、他的眼眶、鼻形、唇線……
阿丹端了盆水進來,把毛巾沾濕,接著擰吧,走向幻揚,對著他說︰
「他在發高燒。」
幻揚接過毛巾,先幫木道生擦了擦臉,再將濕布敷在他的額頭上。
一屋子的沉靜。
「你去睡吧。今晚你先去老張房里擠一擠,他,我會照顧的。」幻揚打破沉默。
阿丹十分不放心的看著幻揚。現在這兩個人都瘋了,如果他又走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我不走。」阿丹杵在那兒,沒打算離開。
幻揚抬頭看了阿丹一眼,微扯了一下嘴角,冷笑說︰
「怎麼?你怕我殺了他?」
阿丹被看穿了心思,但他仍一臉堅定,表情寫著——誰知道不會呢?
幻揚手緩緩地模向木道生的頸部,輕輕的握著,他感覺到他脈搏急速的跳動,幻揚眼神空虛而無力,低啞地說道︰
「只要我現在一用力,他,就死了,你,救得了他嗎?」
阿丹怔在當場。半晌,他突然明白,這是他們兩個之間的事,他無法插手,而且……他看著木道生,他的傷勢一點都不重,為何會發燒又昏迷呢?是受了風寒嗎?可是,他原可站起來,自己走回來的,為何會任自己就這樣躺在雪地中呢?也許……他會昏迷是因為……
他想死!這個念頭讓阿丹的心猛地抽緊。
阿丹轉身緩緩地走了出去。解鈐還須系鈴人,他不是木道生的系鈴人,這個鈴就由幻揚去解吧!
窗外又下起雪了,雪花順風吹進屋里,桌上油燈忽明忽滅,幻揚的臉上也是光影交換,教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清晰的听見木道生在申吟著,是做夢了吧!夜夜夢魘,這種感覺他再熟悉不過了,只是不知木道生夢中的主角是誰?
是自己和曲觀止吧!幻揚淒慘地想著,男人跟男人的吻,這才是讓木道生惡夢連連的原因吧!
幻揚不知道他只猜對了一半。
夢中的木道生仿似走進一個時光隧道,從昨夜的滿天星空到這三年的點點滴滴、再到與幻揚初相見,他還記得幻揚那震懾人心的舞蹈,那時,幻揚雖沒發現他,但是他想他那個時候就被他吸引了吧,才會不知不覺的守著他、跟著他,最後又很湊巧地救了他。
木道生不自覺的微笑起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是湊巧,他根本就是跟著幻揚走的!
接著,他看見師父臨終前交代遺言、他們在長白山上的快樂時光,打獵、采草藥、練功,還要讀書。他小時候總不明白老子說的話,感覺就像打太極拳,虛無縹緲的推來推去。
往事一幕幕地往前推,最後他來到了一個房里。
那里有一個男孩跟一個男人,男孩臉上充滿了恨意,男人則充滿了婬意。
轉眼間他看見一個很像自己的男孩,拿著匕首,猛刺男人背後,每一刀都是如此緩慢而清晰……鮮血漫天,殺人的男孩暈了,另一個則帶著怨恨的眼神向自己看來,那個眼神……像極了……
木道生猛地清醒,看見幻揚。
他站在窗口,望著窗外的雪花紛紛,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木道生望著幻揚的背影,記憶一下涌回腦海,洶涌澎湃,登時一切都顯得鮮明清晰。他不知道……原來幻揚……
他牽扯了一下嘴角,苦笑著。從小他就沒什麼煩惱,過得很快樂,誰知原來他的生活並非如他所想的無風無浪?一直以來他竟被自己所蒙蔽,他竟會遺忘的如此徹底!
那他呢?木道生看著幻揚,想必他一直都沒忘吧!一直在痛苦著……木道生想起在破廟中的那段日子,他夜夜夢魘、輾轉難眠,除非自己在他身旁。
木道生責怪起自己從未試圖去了解他,只沉醉于自己所想的幸福中,覺得幸福來的如此容易、如此自然……
他連自己也未曾試圖去了解,如此天真、如此愚蠢,光的背面即是陰影,原來最深的黑暗是藏在自己心中,只是掩藏的太好了,原來自己可以將自己欺騙而毫無知覺。
他一定很恨我吧!三年來,一直以陽光的態度去待人接物的自己,別人以為是天真,他可能覺得是虛偽,他一定很恨吧……
那……他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有沒有可能自己對他來說有那麼多一點的特別?
想到這,木道生頭痛欲裂,勉強起身,緩慢地走至幻揚的身後。伸手關上窗,幻揚仍沒回頭,木道生猶豫了一下,仍是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腰。
即使幻揚可能因此而厭惡他、逃避他,今夜,木道生下定決心要知道幻揚對自己是否也有同樣的心意。
幻揚轉身,微仰著頭,直視木道生的眼楮,眼神如此冷冽……
木道生無視于他的怒氣,低頭吻他。由于木道生還發著燒,渾身發燙,連唇也是熾熱的,而幻揚的唇則是冰涼的,如同他現在的心,但這個吻仍烙進了他寒冷的心,他倆渾然忘我的吻著,火與冰的共舞。
木道生將幻揚帶到床上,用滾燙的臉磨蹭著他冰涼的頰,細細的吻他,從他細致的耳垂到頸肩……雙手輕解開他的衣衫,露出雖不壯碩但結實的身材,長年練舞讓他的身體沒有一絲的贅肉,寬肩細腰。
木道生痴迷的看著幻揚,用熾熱的掌心撫模他的肌膚,從胸膛、小骯,到腰間。他的手停留在幻揚的胸口,感覺到急促的心跳、感覺到溫度,為此,木道生的身體起了反應。
幻揚感覺到木道生的堅實,頓時把他從迷亂的情境中拉了回來,一股恐懼涌上心頭,他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一幕,他想起那個人……
幻揚慌亂地一用力,將木道生狠狠的推開,拉起衣服,起身欲逃。
木道生及時拉住他的手,急促而大聲的喊︰
「我不是那個下流大叔!」
幻揚定住了,緩緩地轉身,看著木道生清澈的雙瞳,他明白他什麼都想起了,木道生認出他了。那他干嘛還……抱他?是同情他嗎?還是為了彌補或者安慰之類的原因?或者,有沒有可能木道生對他也有一點點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