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漪捂住秦詩伊的大嘴巴,斥喝道︰「伊兒,不可以亂講話!」
方慕平接口道︰「你不乖,叔叔不帶你去游西湖。」
秦詩伊朝思暮想出門玩,怎麼肯不去游湖?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氣勢矮了一截,哀求道︰「伊兒下次不敢了,叔叔帶我去游湖嘛!」
秦雲漪和女乃娘都笑了,女乃娘不可置信地說︰「少莊主這麼會哄小姐,真令人大開眼界。如果莫大人看到這一幕,肯定嫉妒極了。」
方慕平疑惑的望向秦雲漪,她解釋道︰「伊兒一到五歲都由中書大人莫君彥撫養,這幾年大……秦大人才接回來親自教養。」這些也是女乃娘告訴她的。
方少莊主話還沒問出口,逸雲姑娘就接著解釋,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女乃娘欣慰地微笑,這一幕她得讓夫人知曉,等大人回答就辦好事吧!
「我們先回去了。」秦雲漪攜著秦詩伊的手和女乃娘往幽蘭榭走去,她居然和他廝磨了這麼久,難怪伊兒生氣。
「糟了!」方慕平暗叫不好,匆匆趕往韻竹齋,師父鐵定等得極不耐煩,放任徒兒談情說愛是一回事,若他疏于練武,師父可沒那麼好講話。
風過柳梢,吹起一片赭色衣角。
眾人走得干干淨淨後,柳樹林中飄出一名如鬼魅的靈幻身影,堆積在女子眉梢嘴角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
上家的刀劍拳棍也許算不上一絕,內力心法卻有獨得之密,當上官晴使出家傳的閉氣訣「靈龜八法」時,烏雀也會停在她肩頭,絲毫不覺有異,別說方慕平被蒙在鼓里,就連渡劫在一旁也察覺不出。
自從三人走出逸松館來到柳葉渚時,上官晴立刻運起「靈龜八法」,藏身柳樹林中,神不知、鬼不覺。
方慕平和秦雲漪親昵的肢體接觸,無一不落入上官晴眼中,她手里緊扣著「蜂尾螯」,暗器上淬煉了家傳獨門毒藥「寒月籠沙」,見血封喉,中者立斃。
她遲遲不發,當然不是因為不下了手,而是她沒有自信暗殺逸雲之後,表哥會饒她不死,為了殺那賤人而賠上她的命,劃不來!
先前的墨痕丫環,有天老爺替她作主,早早打發那賤婢去報到,省得弄髒她的手。上官晴陰惻惻地笑了,這個逸雲,看來有勞她親自動手……
第七章
四宜書屋的庭院中,樹影婆娑,兩旁種了幾株桂花,白色的花苞結滿枝椏,陣陣撲鼻的香氣隨風飄送。
兩度不請自來的上官晴婀娜多姿地走入四宜書屋,頭上戴著金絲珠髻,斜插了根白玉鳳釵,脖子上戴著珠寶晶瑩、黃金燦爛的纓絡圈,身上穿著紫緞窄銀襖,下系著翡翠撒花縐裙。
上官晴的衣飾一向華麗,不過,如此精心裝扮倒也不多見,只因她今天志在必得,非要方慕平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可。
「表哥,」她鶯鶯嚦嚦地問道︰「怎麼有空看書?」
方慕平闔上手邊的書,招呼道︰「晴妹,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上官晴瞥見方慕平手邊的書,不解地問道︰「表哥,我記得你一向不喜歡李商隱,怎麼今天讀起他的詩來了?」
方慕平笑道︰「閑來無事,愚兄想替‘戀荷軒’寫一幅對聯。李商隱的‘世間花葉不相倫,花入金盆葉作塵,惟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此詩清新典雅,情致纏綿,很適合作為戀荷軒的注腳。」
今生,他和逸雲若能像李商隱的綠葉紅花一般,同舒卷共開合,命運與共,那他就別無所求了。
上官晴反問道︰「又沒有人住戀荷軒,何必大費周章替它寫對聯?莫非表哥想安排誰去戀荷軒住下嗎?」
上官晴一語說中,方慕平只好招了,「秦夫人一行十多個人住在幽蘭榭,空間太擁擠,我想說服逸雲搬去戀荷軒。」
小魔頭留在幽蘭榭,這樣她就不能和他搶逸雲了,想到心上人,方慕平臉上寫滿了柔情綺思,沉浸在甜膩的回憶中。
逸雲靦腆羞澀,若非對他芳心暗許,怎麼可能讓他在朱唇上烙下印記?一念及此,他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貓。
上官晴咳了一聲,把他從遐想中拉回來,她岔開話題,問道︰「表哥,最近你好像特別閑。」
閑到沒事找事替戀荷軒寫對聯,閑到成天成晚去幽蘭榭找逸雲,她定要把逸雲的身影從表哥心中徹底拔除。
方慕平笑道︰「聖上準竇大人歸隱,兩淮防使一職由秦大人接任,等秦大人將湖盜繩之以法後,就會來這里接女眷回涿洲的官邸。」
「這段期間內,聖上體念秦大人無暇兼顧兩淮訪使的公務,命竇大人暫行視事,直到秦大人到涿川上任為止。所以,除非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及時決斷的案子,否則竇大人裁示靜候秦大人回來處斷,愚兄托大人的福,最近著實清閑。」
「那群湖盜很難對付嗎?」上官晴皺眉問道︰「為什麼秦大人剿匪都快三個月,還是未竟全功?拖太久了吧!」
「詳細的情形,愚兄也不清楚。」方慕平的笑容里有絲擔憂。
三個月來,他過得悠游愜意,消遙快活,他不願將韻光虛擲、歲月空添,他老大不小,早該娶妻生子了,于是,他日日去糾纏意中人,強拉著逸雲在石邊渚畔喁喁細語,說不盡的情話綿綿。
逸雲很怕人們在背後指指點點說閑話,她寧可待在幽蘭榭教小魔頭念書,也不願意和他出去。
秦夫人經常藉故把女兒帶開,省得小家伙阻礙兩人進一步的發展。有他和秦夫人兩人聯手,逸雲哪還能推拒?只好任由他拉著她到處游逛。
熱戀情濃,他心中的畦礙,只剩下逸雲對秦大人不尋常的關心,他發現每次秦大人捎信說歸期延後,她就會悶悶不樂,她又不認識秦大人,為什麼那麼關心秦大人?
「秦大人一天不來方家,」上官晴導入主題,冷冷地說道︰「秦府女眷就可順理成章地賴在方家不走嘍?」
方慕平心下一凜,說道︰「晴妹,秦夫人是方家的貴客,你萬萬不可失禮。」聲音中充滿了警告之意。
上官晴的大小姐脾氣也發作了,怒道︰「我又不是三頭六臂、不死金身,哪敢得罪官夫人?表哥太多慮了。」
若是別人,那就不見得。上官晴磨刀霍霍向秦雲漪,準備一舉將她撕成碎片。
他嚴辭囑咐道︰「晴妹,你既是方家的親戚,言行舉止就代表方家的立場,別讓愚兄難做人,好嗎?」
「表哥!」上官晴怒道︰「你信不過我嗎?秦夫人是你的主母,我巴結都來不及,怎可能失了禮數?」
方慕平自知理虧,連忙安撫道︰「晴妹,你別生氣,愚兄失言了。」
容色稍霽,她指控道︰「表哥,你不只失言,還失心病了,逸雲是個歌妓,戀荷軒那麼出塵絕俗的亭榭,給她住謗本是糟蹋。」
「住口!」方慕平握緊拳頭,抑下揍扁上官晴的沖動,他親生妹子也不能侮辱逸雲,何況一表三千里的上官晴。
不知死活的上官晴繼續道︰「風月女子哪可能還是完璧之身?韓說的對,‘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表哥,醒一醒吧!戴上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白替別人養兒子,哪值得沾沾自喜呢?」
方慕平愈听愈怒,突然手掌一翻,在身旁桌子上猛擊一掌,「砰!」的一聲,木桌登時塌了一塊,他冷聲說道︰「君子交絕,不出惡聲,你馬上離開。」
表哥竟要將她掃地出門!上官晴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泣道︰「表哥,你罵我,為了逸雲這個人盡可夫的婊子,你居然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