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吳不知跪在地上,磕頭道︰「我不想一輩子這麼半調子下去,求您老人家教教徒兒,要怎麼樣才能看得透徹又拿得準分寸。」
「你真的想學?不計任何代價?」鬼谷子狐疑地瞟了徒弟一眼。
「真的!」吳不知大力拍胸脯保證,神算要什麼代價?最多就是像師父一樣,絕子絕孫而已吧!收個徒弟不就解決了?「好,我就成全你。」鬼谷子拿起一把剪刀,欲朝吳不知的雙目刺去。
「救命啊!」吳不知見狀大駭,連滾帶爬地躲到門柱後,全身不停地發抖,師父被他氣得獸性大發,居然想要下手行凶。
「肉眼不盲,天眼不開,想要窺和天機,這是你惟一的路,你好好考慮清楚吧!」把剪刀放下,鬼谷子撫胸緩步走出。
吳不知愣在當場,刺瞎肉眼會很痛哪!呆了半晌,他走到鏡子前細看自己的五官,多清亮的眼楮哪!好舍不得……
舍不得嗎?不舍就不得,人生原本就是有舍才有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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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叔,前幾天被雲澤打的那名算命仙有沒有前來索取賠償?」秦府大廳中,秦雲瀚問著肅立在他身後的總管秦輝。
「回大少爺的話,沒有。那天二少爺打人後,小的馬上去城里請大夫,可是當我們趕到余雪庵時,那名算命仙早已離去。」秦輝如實回答。
「那人的來歷如何,你可有查過?」秦雲瀚對批命的結果念念不忘。
「此人外號吳不知,師承自名聞遐爾的當世奇人鬼谷子,不過吳不知初出茅廬,道行不深,常常因為算不準而被人痛揍。」
想起那天吳不知的狼狽相,秦輝在心中竊竊低笑。
「哼!姑且不論吳不知所言是真是假,雲澤無緣無故地打人就是不對,這件事若傳揚出去,說不定外人還以為秦家是土豪劣紳,專門恃強凌弱吧!」秦雲瀚對小弟秦雲澤的火爆個性頗有微辭。
「大少爺,」秦輝湊上前去,不懷好意地勸道︰「俗話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和二少爺處不來,不如早早分家了吧!再這麼下去,秦家遲早敗在二少爺手上。」
秦雲瀚一揮手,道︰「此事不必再提,我自有分寸,你去請二少爺和小姐前來大廳,我有話吩咐他們。」
滿肚子壞水的秦輝餃命而去。
雖然舍不得離開祖厝,但春榜開動在即,他若再不動身前往京城,明年的榜單上便又不見他的名字。余雪庵里吳不知的鐵口直斷,堅定了秦雲瀚的信念,參知政事這等大官,不是狀元郎是當不成的。
「大哥,你找我們有事?」秦雲澤帶著小妹秦雲漪來到大廳詢問。
秦輝識趣地退出,將廳門掩上,身子一矮,他半蹲在窗下听壁腳。
「漪兒,來大哥哥這里。」
張開雙臂,秦雲瀚擁緊撲進他懷中的秦雲漪,無限寵愛地模著她烏黑柔亮的秀發,輕輕嘆了口氣,知道她是他今生最大的牽絆。
「大哥哥,你看!」
秦雲漪紅撲撲的小臉蛋閃耀著童稚的嬌憨,仿佛將抖出天大的秘密一般,她張開雙掌,春蔥般的玉指上染著淡淡的粉紅色。
她開心地說︰「二哥哥帶我去後山掐鳳仙花,花汁可以用來染指甲,我想將指甲染成漂亮的紅色。」
秦雲瀚嘴角抽動,強忍住笑意,他無法想象雄赳赳、氣昂昂的雲澤帶著漪兒,滿山遍野采摘鳳仙花,在樹下碾磨花瓣取汁的樣子。
「笑什麼笑!女孩子就是喜歡這玩意兒,我不帶她摘去,難不成你要帶她去嗎?」秦雲澤十分惱怒,他的臉全丟光了,大哥居然還取笑他!
秦雲瀚自知理虧,連忙收起笑容,不再打趣秦雲澤,他知道小弟粗獷豪放的只是外表,內心卻是誰也及不上的細膩。
秦雲瀚想起自己身為大哥,只會顧好家中的綢緞生意,為弟妹遮風擋雨,卻忘了除了腸胃外,漪兒還有一顆脆弱的心靈要人呵護。
漪兒最怕雷聲轟隆,他很清楚,卻無法在每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像雲澤一樣守在她的床邊,讓她握著他的手,安心入眠。
難怪漪兒學繡錦帕時,給雲澤的那一條雖然跟給他的一樣,繡的都是牡丹玉蝶,然雲澤的帕子上花瓣卻會多一層,綠葉也會多一片。
他當然不至于吃醋,他只是怕漪兒雖然敬自己,心底恐怕還是愛雲澤多些,這就難辦了……
「大哥,」秦雲澤不耐煩地問道︰「你叫我們來到底有什麼事?」
懊說的總是要說,秦雲瀚緩緩地開口道︰「我打算參加明年的春榜,即日就要出發前往京城應試。」
秦雲澤一听,大怒若狂,舉起案頭的一個天青無紋橢圓水仙盆,猛力往地上摔落,乒乓一聲,水仙盆碎成了數十片。
秦雲漪嚇壞了,張開的手掌也不知道要闔起來,呆呆地看看秦雲瀚,又看看秦雲澤,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出了什麼事?她的翦水雙瞳泛著霧氣,大家不是好端端地在說話嗎?二哥哥為什麼要發那麼大的脾氣?
秦雲澤歷聲道︰「大哥!自從韃子竊據神州以來,燒殺擄掠、無所不為,毀了我們的家園、佔了我們的大好江山,蒙古人是你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身為漢人,竟然想要去做韃子的狗官,你怎麼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我並不是貪圖富貴榮華,家里綢緞生意這麼興旺,爹娘留下來的錢財供咱們兄妹三人一輩子吃穿不虞,若非心系天下蒼生,我又何必……」
秦雲瀚還來不及說完,秦雲澤就插嘴道︰「你不必為自己的行為找藉口,你一旦當了蒙古人的狗官,就是跟他們一個鼻孔出氣!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虧你還讀書識字,民族大義四字你會寫不會?」
「你這是跟大哥說話的態度嗎?」
秦雲瀚也發火了,怒道︰「天災人禍,相繼不斷,老百姓饑寒交迫,流離失所,迫切需要休養生息,另一波的烽煙四起,徒然造成更多征夫血淚……」
「誰不知道你學問好,說起話來自有一番文縐縐的強詞奪理,在我看來,你根本就是自甘下賤,堂堂漢人竟然去服侍那些蒙古狗!」秦雲澤氣得七竅冒煙,口不擇言。
「閉嘴!」
秦雲瀚被小弟的話激怒,平日的修養全都不翼而飛,他沖上前去扭住小弟的衣樣,兩人拳腳相向,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火藥味。
「大哥哥、二哥哥!」秦雲漪尖叫著加入戰場,試圖拉開兩位兄長。
怕傷著小妹,秦雲瀚恨恨地松開手,怒道︰「也罷!你既然不能諒解為兄的作法,今天我就把爹娘留下來的家產分割清楚,你我各取一份,咱們兄弟倆緣盡于此,漪兒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你要走,請便!帶走漪兒,免談!漪兒是我妹妹,是秦家的掌上明珠,豈能被你這家伙帶走?」秦雲澤連忙將淚漣漣的小妹納入懷中。
六年前秦氏夫婦過世時,秦雲漪才兩歲,根本記不得爹娘的面貌,秦雲瀚和秦雲澤兄弟倆雖然處不好,疼愛小妹的心卻無分軒輊。
他們對秦家這株幼蕊寶貝得不得了,即使鬧到要分家的地步,秦雲漪仍是炙手可熱,誰也不肯將她拱手讓與對方。「二哥哥,你別那麼大聲罵大哥哥嘛!漪兒怕……」秦雲漪稚女敕的童音中,流露出不符合她年紀的深刻恐懼。
「漪兒乖,不要怕,有二哥哥在,別怕。」秦雲澤心疼地看著淚光盈盈的小妹,蹲低身子撫慰她。
秦雲漪緊緊摟著秦雲澤的脖子,豆大的淚珠在她的眼眶中轉來轉去,她記得上次二哥哥和大哥哥吵架後,奪門而出,好一陣子都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