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竇天章心中疑惑,是巧合嗎?楚州枯旱至今也有三年之久,難道也是導因于楚州有人受了冤屈,不得平反所致?
「不僅如此,當地居民後來才知道,孝婦周青將死之際,載著死囚的車上有一根十丈長的竹竿,上頭掛著一張青黃赤白黑的五色旗。周青對人說,如果她是受冤枉,行刑後她的血會逆著旗竿流到竿頂,而不是順著旗竿往下流。」
水往低處流,三尺小兒也知道這個原理,周青的血水如果逆勢上揚,這顯然違反常理,莫非是因她是受誣枉,老天也為她鳴不平?
衣劍聲忙問道︰「結果呢?」一旁的墨痕也同樣心急想知道答案。
「周青的血果真沿著旗竿往上流,到達竿頂後才又往下流。」方慕平嘆了一口氣,緩緩說出傳說的結局。
這該怎麼解釋?該算靈驗嗎?好半響,墨痕忽然問︰「公子,上蒼決定的事情,是不是任誰也無法改變呢?」
方慕平皺眉不語,墨痕的問題,跟東海孝婦這則傳說不相干吧!她為什麼會這麼問呢?是觸動心事嗎?
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方慕平四兩撥千斤地說道︰「這倒也很難說,不過人在做、天在看,心存善念總是對的。」墨痕再問︰「可是周青那麼孝順,不也是不得好死嗎?老天爺與其死後才讓她的遺言應驗,為什麼不生前救她一命呢?」
咦?難得哦!衣劍聲嘖嘖稱奇,墨痕這丫頭從來沒有自己的聲音,主子說月亮是方的,她就不敢說月亮是圓的。尤其是慕平的話,她一向奉若聖旨,今個怎麼大大反常,居然挑戰慕平兄的權威。
竇天章感慨萬千地替方慕平回答,「也許是命吧!俗話不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嗎?善惡終有報,那不過是一種理想罷了。」
墨痕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低下頭去掩飾她顫抖的唇角。命運不是凡人所能更改的,那麼三天後……她……
竇天章凝思良久,下令道︰「慕平、劍聲,明個兒你們用我的名義發函給楚州太守,要他把這三年來境內的獄訟,處死刑的都送一份卷宗到我這兒來。若被我查出遺漏隱瞞,別說他的烏紗帽戴不穩,頭上人頭也要不保!」
「是,大人!」
方慕平、衣劍聲兩人同聲領命。大人難得發這麼大脾氣,看來楚州太守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好過,他倆也有得忙了。
「都下去休息吧!」竇天章疲憊地說出方慕平期待已久的答案。
待三人退下後,竇天章望向東方魚肚白的天際,想起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女兒,不禁淚如雨下。
端雲,你到底和蔡婆婆搬到哪兒去了?爹找你找得好苦呵!問遍了家鄉的鄰居,沒人知道你們搬去何方。
為何不留下地址呢?難道你真的以為爹不要你了嗎?難道你認為爹考取寶名後,不會回去找你嗎」
當初爹只是個窮酸秀才,若要帶走才七歲的你,山也迢迢、水也迢迢,從楚州到京城的路,無論如何也走不完。
何況爹又欠了蔡婆婆二十兩銀錢,只好把你給了蔡婆婆當兒媳婦,美其名是為你找個好歸宿,事實上根本就是把你折抵爹欠蔡婆婆的借款,蔡婆婆還資助十兩銀子給爹當盤纏,爹等于是賣了你。
田舍之家,雖然粗茶淡飯,終能聚天倫之樂。如今他雖然富貴已極,生殺大權在握,然而骨肉各方,終無意趣。唉!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第四章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歡迎搭乘聯合航空第八一三班次,本班機由紐約直飛達高雄小佰機場,預定飛行時間為十三個小時……
在空中小姐溫柔的語音播送下,綾甄氣得發白的臉漸漸回復血色,搞什麼!為什麼她得坐在頭等艙內,像只猴子般供人免費觀賞?
都是關劍塵啦!綾甄氣呼呼地瞪著身旁的不速之客。他跟來不說,還自作主張把他的機位改成頭等艙的位子,事前根本沒征詢過她的意見。
機艙內的冷氣頗強,怕冷的綾甄忍不住縮了縮肩,早上忙著應付禿頭鳥,她又忘了多帶件保暖的衣物。
「小姐,麻煩你給我兩條毛毯。」綾甄冷,關劍塵也熱不起來,馬上招來被他電到的空中小姐,向她要了兩條毛毯。
受到欽點的空中小姐,接旨後眼中露出做夢般的神情,戀戀不舍地離開,還屢次回頭望他。
綾甄頻頻搖頭,心下頓生醋意。這像話嗎?聯航不是小鮑司,怎麼訓練出這種空姐出來丟人現眼?
這個花心大蘿卜,連搭個飛機都不忘獵艷!綾甄的怒氣轉回關劍塵身上,只差沒在他身上瞪出一個洞來。
「你干麼這樣氣嘟嘟的?」關劍塵笑著捏捏綾甄白皙無暇的臉蛋。
「你還敢問我?」綾甄氣到舌頭打結,罵道︰「為什麼不先問問我的意思,就把機位改成頭等艙。」
「機票錢我都付了,你還有什麼好氣的?」關劍塵把玩著她落在肩上的發絲,黑緞般的秀發絲滑柔順。
綾甄老嫌頭發是三千煩惱絲,還不如一把剪了省事。可是關劍塵喜歡長發飄逸的精靈,一直不準她剪。
「先生,這是你要的兩條毛毯。」
一名英俊帥氣的空中少爺拿來關劍塵要的毛毯,話是對關劍塵說的沒錯,不過眼楮卻直黏在綾甄身上。
美女人人愛看,身材凹凸有致、容貌秀雅端麗的綾甄一上飛機,馬上攫獲所有男士的眼光,平常看看還過得去的空姐們,站在佳人身旁顯得暗淡無光。
必劍塵面色一僵,劈手奪下兩條毛毯,遮住綾甄的身子,全身散發出危險的氣息。空中少爺見狀,連忙識相地快快消失。
「蓋上。」他小心地幫綾甄蓋好毛毯。
「別動手動腳,我自己來。」綾甄拍開他的魔爪,接過毛毯來俐落地把自己包成一顆粽子。
「你怎麼會這麼怕冷?」看她那副德行,關劍塵好想笑。
「我生在艷陽高照的六月天呀!當然只適合在暖洋洋的太陽下舒展筋骨,而且我出生的前一天是城隍爺聖誕——農歷五月十三日,大約是陽歷六、七月左右。」她振振有辭地自圓其說。
「你真的相信當初是神明救你一命嗎?」關劍塵不懂,她是受過科學訓練的專家,怎麼會相信那種無稽之談呢?
他又知道了!綾甄認命地嘆氣,這個語眉,口口聲聲會守口如瓶,結果卻守口如破瓶,什麼話都倒出來講給她大哥听。
「很多事情,由不得你不相信。」綾甄輕描淡寫地回答。
從小到大,明里暗里譏笑她迷信的人,多如恆河之沙,不計其數。關劍塵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理他呢!
察覺出綾甄的敵意,關劍塵伸手去摟心上人的肩膀,說道︰「綾甄,我承認我不了解你的宗教,但我並沒有預設立場,你不要誤會。」
綾甄听他這幾句話說得情辭誠懇,確非虛言,不由得放柔了聲音,說道︰「就算小時候的事是女乃女乃唬我的,這些年來,我知道城隍爺無時無刻不在幫我。」
看來她小時候的事關劍塵無不了若指掌,綾甄無可奈何地喃喃咒罵。枉費語眉和她做了一輩子的姐妹,居然把她賣給認了不到一年的哥哥!
不過,綾甄也不全然怪語眉,關劍塵實在疼妹妹,如果是她易地而處,她也會倒戈。一年多的日子下來,她親眼目睹他為語眉勞心勞力,從來不曾抱怨一句。
反觀她的哥哥薛允文呢?據說最近也為手足奔波勞累,不過是替女友的五姐妹們,而不是為她服勞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