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考慮一下。」謝順昌以為他客氣推辭。
喬楓搖搖頭,轉身離去,又回頭︰
「我會找個合適的理由替你取消這份協議。」
謝順昌真是搞不明白這些年輕人,包括他們謝家的兩個怪胎——謝文軒和謝沅沅,沒一個不讓他頭大。
沅沅一直送父親出醫院,上車,听她老爸像個打秋千的老太婆一樣嘮嘮叨叨︰血壓升高,心跳過速。懇請她下次別再扯什麼暈倒急救之類的謊話,否則進急救室的會是她老爸,並且將一切罪責指向秦龍飛,準定那沒事拿人命開玩笑的小子出的餿主意,殊不知集本劇之編、導、演于一身的大成者就站在身邊。
沅沅送走父親,轉身面對不知道打哪個角落鑽出來的龍飛,她給他一記白眼。
「我爸爸會吃掉你嗎?你躲那麼遠作什麼?」
「我是為你著想,你爸爸一向看我不順眼,認定我誘拐純良少女,搞不好他一看見我就指著我鼻子臭罵,你說你站哪一邊?我是怕你為難才暫避一時。」龍飛說得夠漂亮。
沅沅挑起挺秀的眉︰
「暫避一時之後呢?躲一輩子?」
龍飛笑得成竹在胸,他沒想過私奔方面的問題︰「我會去拜候他,帶上我的聘禮去換他的潑辣女兒。」
「秦龍飛!」沅沅杏眼圓睜,若不是因為周圍人太多,她鐵定操起牆角的長掃帚在他頭上演練一套「降魔杖法。」
人多對龍飛來說構不成問題,他旁若無人地伸臂環上沅沅的腰,坦然接受四面八方的注目禮。沒有人能否認這是一對出色非凡的人,但在欣賞與羨慕的眼光中卻也不匱乏落寞與不死心的妒忌。
沅沅有些臉紅,雙眼垂視自己的腳尖,這個男人有時不顧形象得過分,比起她的光說不練來,他似乎沒什麼不敢付諸于行動的事。
龍飛含笑注視身畔低眉斂目的謝沅沅,計算著弄垮朱榮發所需的最短的時間。到時候,他將以「榮匯」銀行作為他娶沅沅聘訂之禮。原本他想多逗朱榮發玩一玩,他太久不動了,這次不想一下子玩完,但是,他這幾天身處醫院親眼目睹了這小潑婦的迷人魅力,正如她自己所吹——我謝沅沅的殺傷力可不是蓋的喲!一大半男醫生的目光追隨著她,情焰狂熾,醫院里除了太平間的那幾位誰都看得出來,那些外科診療室突增的男人們根本用的是苦肉計。而她——謝沅沅,不知道是故意氣他還是濫好心,竟然不懂得什麼叫「拒人于千里之外」,跟每個求診者言笑嫣然。為了他不至于華發早生甚至英年早逝,這個美麗得等同危險的女人還是早點娶進門比較安全。
第九章
朱榮發呆坐在他的紅木辦公桌前,更襯得他的一張臉青得像剛出土的古銅器。
一切都與他精心籌措安排的計劃月兌軌,仿佛老天爺降下一道魔咒,令他唾手可得的成功于瞬間化為灰燼。
首先,岳峰不知道吃錯了哪副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逮捕了徐紹民,接著查封煙館,還刨出他曾于數日前往多家工廠縱火搶劫的案子,警方將以走私販運鴉片以及破壞社會治安的罪名起訴他。這麼一來,一條日進斗金的財路就此斷絕。
另外,謝順昌臨時起意取消入股協議,這還不算嚴重,走了個姓謝的,來了個姓杜的——杜偉成買下「榮匯」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盡避價錢壓得比謝順昌還低,但他急著籌錢用,況且無論怎麼賣,吃虧的人都絕不會是他。
然後,最教他吐血的事是「三亞」船運插上了一腳。
正當他集齊資金預備全面收購無力償還貨款的工廠,眼看十一家突遭變故束手無策的工廠將歸入他朱氏名下時,「三亞」船運慷慨大方地借錢給各廠度過難關。所謂殺人往咽喉處著刀,秦龍飛深得其中真味。這一招令朱榮發所有的布置成了為他人做嫁衣裳,所有的便宜全叫不相干的人平白撿了去——「三亞」船運獲得十一家工廠的部分股權與感激零涕,杜偉成以低得不像話的價錢撈到半間銀行。沒有人會跟他說多謝,吐血哦!
朱榮發臉上的青色足足用了兩個鐘頭才緩緩褪去。這一次失敗,不妨養精蓄銳下次再來,目前最要緊就是將「榮匯」銀行牢牢抓在手中,這是他翻身重來的根本。他打了幾個電話出去,吩咐空頭公司盡快將錢還入銀行,他將填補起所有虧空漏洞,重振業務,盡心經營自己唯一擁有的事業。至于杜偉成,不妨做個手腳,將他踢出去一邊涼快。
有人敲門。
「進來。」朱榮發收拾起一臉的算計奸滑坐直身體。
進來的人是喬楓,他筆直走到朱榮發桌前,放下一份辭呈。
朱榮發拿起來翻了翻,皺起花白稀落的眉毛,他正處用人之際,于公于私他都不願放走喬楓。堆起和藹慈祥的笑容。
「為什麼?又跟瑪麗鬧了別扭了?年輕人總愛意氣用事。」
「不,我想得很清楚,我決定去上海增廣見識。」喬楓對他的親密籠絡淡漠回應。
「上海?是個人人向往的十里洋場,但你想找到跟這里一樣優渥的工作恐怕不容易。」朱榮發加重語氣,「瑪麗對銀行一竅不通,我只能靠你幫我,唉!我老了……」
喬楓听得明白,這叫誘之以利。朱榮發在暗示這里的一切將屬于他,前提是他冠上朱家女婿的頭餃,並在老的伸腿之前千依百順,唯唯諾諾。
「我已經決定了。朱先生,再見。」
喬楓轉身走到門口,正巧踫上朱瑪麗春風滿面地扭進來。她一把挽住喬楓的手臂,全身吊在他身上,千嬌百媚︰
「我正找你呢!珠寶店新到了一款戒指,一對兒,我跟黃小姐都一眼看中了,我告訴她我要買下當結婚戒指她才讓給我呢!你快陪我去試試尺寸。」
喬楓嫌惡地掰開她挽住他的手,她身上刺鼻的香水脂粉味幾乎令他作嘔,想必待到夏天無蚊蠅敢近身。他有點憐憫地看了看她,實在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有跟她敷衍近兩個月的長期抵抗力。
朱榮發適時點拔女兒,希望女兒能挑起喬楓的一絲留戀︰
「阿楓說想去上海發展,他剛跟我辭職。」
「好啊!」朱瑪麗的歡呼叫好幾乎令她老爸氣得昏厥過去。她仍一臉憧憬,上海的服飾,上海的珠寶,上海的繁華,上海的夜夜笙歌燈紅酒綠。她又粘上喬楓賣弄風騷︰
「阿楓,我們一起去上海,去上海最大最有氣派的教堂舉行婚禮。」
「你大概是有些誤會,朱小姐。」喬楓再次趕蚊子似的將朱瑪麗的趕開,否則他很難再挽留住胃里翻涌的午餐。「我一個人去上海,我也並不打算跟誰結婚。」
「你……」朱瑪麗習慣性的張口結舌,「我的朋友……都知道……都知道你要娶我……」
喬楓全身的雞皮疙瘩層出不窮,他沒那個福氣娶她,更沒那個勇氣。
「娶你?我下輩子繼續努力。」喬楓小心翼翼地繞過一時沒反應過來的朱瑪麗,飛奔逃竄而去。否則朱瑪麗一清醒過來,一場肉搏廝殺必不可免,而他卻又偏偏缺乏對女人還手的經驗。
「喬楓……」朱瑪麗聲嘶力竭,歇斯底里的怒吼刻寫著深仇大恨。她在所有的朋友,尤其是愛慕喬楓而不得的女人們面前炫耀過,喬太太之位非她莫屬。名花環繞的喬楓對她情有獨鐘,風流不羈的花心大少臣服于她石榴裙下,足見朱大小姐魅力迷人,無人能及。名媛佳麗羨慕妒忌的眼神是她最大的人生享受,而現在,他竟然說不娶她,他將一走了之,這叫她拿什麼臉出去見人?自作多情將是跟隨她一輩子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