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先生,你好些了吧!早想來探望你,偏偏這幾天事太多,拖到今天才有空。」
凌康的眼光落在隨後進來的依依身上,對岳峰自言自語的開場白充耳不聞。
依依抿著嘴角,她倒听清了岳峰的話。「探望」?警界探長跟黑道老大?哪里跟哪里嘛!虧他有臉說得出口。她沒興趣听下去,對凌康眨眨眼楮,用手指指一下自己,再指一下門外。
「很快。」凌康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岳峰一楞︰「什麼?」
「我的護士叫我多休息,別談太久,所以你最好廢話少說。」
「哦……很快,很快。」岳峰想了半天,昨晚擬就的月復稿全部作廢。反正以凌康的精明不會猜不到他來干什麼,他直說了︰
「郭豪已經放了,我沒有虧待他……」
大約十分鐘不到,岳峰走出了病房門口,有了凌康的承諾,心里輕了一大截。
阿武請他老大未來的老婆進去,並自動退守三尺。
「談妥了?」依依唇邊仍隱余揶揄的笑意。
凌康微微一笑,說︰「他查封煙館,逮捕徐紹民,我替他擺平所有的麻煩,還他一個治安良好的管區。」
「你也該出院了,我替你辦出院手續。」
「不,今天不是時候,明天早晨走。」凌康要讓岳峰多急一天,這樣他才會盡心對付徐紹民,不存任何猶豫。
「也好,我今天晚上夜班,明天一起回家。」依依走近床頭櫃,收拾簡單的行李。
「回家……」凌康輕聲重復這兩個字,他的眼楮跟隨她縴秀的身影轉動,這個小女人將成為他的妻子,伴他一生。
整整二十年了,「回家」這兩個字只是他偶而讀到的一個詞匯,跟吃飯,睡覺的性質一致。自從他十歲那年失去父母和家後,家對他來說只等于是稍做憩息的驛站,只需要四面牆加上一個屋頂,或者再加上一張床。但他的生活中一經有了她的出現,他心中那毫無生氣的家里多了一個他深愛的女人,一切都變得生動美好起來,就如同瞬間出現卻永恆保留在照片里的絢爛的彩虹,流光溢彩,亮麗鮮明。
他走到床頭坐下,伸手從背後攬住她的腰,輕輕一帶。
依依身不由主地跌坐入他的懷中,她低叫一聲,嬌嗔的目光望入他異樣的眼神。
「怎麼了?」
「嫁給我!」他的聲音深沉堅定而熱切。
他是患上失憶癥還是求上了癮怎麼的?只四天那!難不成四天前的事情重溫一遍嗎?她自信對他了解得夠深刻,對他的這一舉動卻不太明白。她微皺起眉︰
「我不是答應你了嗎?」
凌康將她抱緊一點,充分顯現他的獨佔欲。
「就在今年,我們今年內結婚。」
「今年?」這一宣布跟他四天前突然宣布她是他的未婚妻一樣教人吃驚。她側過整個上半身,與他對面對面︰
「你……你……沒有搞錯吧?今天是十二月十七號,今年只剩下兩個禮拜了。」
「我知道。就算只剩兩天也沒關系,只要你說願意。」
「怎麼沒關系?結婚……有很多事要準備,比如……」她想了半天也比如不出個什麼東西來,但總之肯定有很多麻煩的事。她記得她大家閨秀的母親曾經跟她講過大姑娘出閣的故事,打從訂婚講到結婚足足催眠了她三個鐘頭。老天!說一下都要三個鐘頭,做起來還得了嗎?至少需要三個月。而他!竟打算兩個禮拜之內娶她過門。
「是不是……太……太急了一點?」
「你願意嗎?」凌康只抓重點,別的一概不理。
「我願意,但是——」依依當然不反對做凌夫人,但她就是一時接受不了。一切事情發展下來令她措手不及。想想看,有哪個未婚妻的任期能短得過她,半個月就從未婚妻變成新娘。
依依延長未婚妻任期的理由一大籮筐,說著說著就沒邊兒了。凌康不時地吻一下她的紅唇或她的小手,這樣,他就有耐心听下去了。橫豎他會將一切辦妥,只差到時候將他最美的新娘挽入禮堂。
謝順昌坐入汽車,預備動身往榮匯銀行簽約,這間銀行他志在必得。專程到公司接他的喬楓神色不安,似乎有什麼話要說,卻下不了決心。
車子剛要開動,秘書急匆匆地跑近車窗口叫道︰「謝先生,醫院打來電話,說小姐剛才突然在醫院里昏倒,送進了急診室,您快去看看吧!」
「啊!謝謝你。」謝順昌對司機一揮手。「去醫院。」
他一听說沅沅昏倒急救,急得什麼都顧不上了,十間銀行也都比不上這個寶貝女兒的重要。他也不去想想,沅沅向來無災無病精力過人,跟鮮蝦一樣活蹦亂跳,怎麼會說昏就昏?一路上,他不斷催促司機快開,一點沒發現身邊的喬楓跟他一樣關心則亂,臉色發白。
汽車在醫院門口一個急剎,發出「吱」的尖叫。謝順昌記起身邊還有個喬楓,他一面下車一面說︰
「我今天不能去了,請你替我向朱先生解釋一下,另外約個時間。」
「別管他,我跟你進去看要不要幫忙。」喬楓全心全意里只有沅沅,況且那種騙人的鬼合同簽不成已是天意。
沅沅早就等在急診室外的走廊上,一見到連走帶跑的謝順昌,忍不住大逆不道地笑了起來,然後發現喬楓︰
「咦!怎麼你也來了?」
謝順昌和喬楓像兩個呆瓜似地看著她,搞不清楚到底何事發生。
沅沅把父親拉到離喬楓遠一點的地方,嘰哩呱啦,把朱榮發詐財的陰謀全盤托出,當然中間忘不了替龍飛說一大堆好話。
謝順昌是個久經商場的戰將,對女兒有條有理的話信了五、六成。但他也曾親自審問過「榮匯」的所有賬目,契約合同,一切都沒有問題。到底是放棄呢,還是冒一下險?機會難得啊!
「是真的,不信你派人去查那五家公司,根本是空殼,龍飛……」
謝順昌想了想,對沅沅的話已經信到八成,但听她滿口的秦龍飛就不舒服︰
「那姓秦的小子呢?怎麼不敢自己來見我,鬼話連篇只敢教你來說。」口氣硬得不得了,他一直反對的人幫了他的大忙,叫他面子往哪里擺?
「這是真的。」喬楓隱約听到他們父女的交談,沅沅急促的語調和急切的面孔使他不禁想幫她。「榮匯銀行只是一個空架子,你買下它除了宣布清盤,只有花更多的錢填補虧空。」
沅沅意外地緊盯著喬楓,不能相信一向被她輕視笑罵的公子竟然替她證明。要知道他可是朱家東床快婿的首選,未來的駙馬爺。只等朱老頭一伸腿,所有的家產自然落入他的荷包,至于智商不足的朱瑪麗則太好打發了。她表示謝意的第一句話是︰
「你還好吧?有沒有發燒?」
喬楓橫豎是被她嘲駕欺負慣了,也不生氣︰
「我很好。這些事也是我無意間才知道的。」
謝順昌沉吟了一下,這個時候他再沒有任何懷疑。他不認為喬楓會憑白幫他︰
「你在‘榮匯’干了幾年了?」
「兩年。」喬楓已有意辭職,擺月兌朱氏父女,另謀發展。
謝順昌听得出他的意興闌珊︰
「如果你在銀行干得不愉快,不妨到我這邊來幫我。」
這個建議頗令喬楓心動。他之所以一直與朱瑪麗敷衍,就是因為不願失去厚薪高位。放眼香港,找不出幾家企業比得上「謝氏」,加入「謝氏」是他最理想的選擇,但是……
喬楓的眼光從沅沅臉上掃過,他搖搖頭︰
「不用了,我自己有打算。」他幫她就只是想為她做點事那麼簡單,絕沒有任何目的企圖。或者他在她眼里始終不是個好東西,根本比不上秦龍飛的百分之一,但是他希望她能相信,他今天這麼做只因為他真的喜歡她,而不是一場交易,一塊攀附「謝氏」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