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溫暖有力的大手握住沅沅的另一只手輕輕一帶,不著痕跡的將她從羅切斯的「狼吻」下搶救出來。秦龍飛拍著沅沅的肩頭︰
「我們等你很久了。」
「你也在。」她又驚又喜。「我繞彎送一個朋友,所以來遲了。」
「不要緊。」他替她拉開椅子,有意無意間坐在沅沅與羅切斯之間。
文軒用古怪的眼神看他。兄弟,你吃醋的樣子蠻可愛的嘛!
談來談去,雙方主要在價錢上談不攏。羅切斯想買三亞船運公司的一艘舊貨輪,出價十五萬。文軒堅持二十萬,一分不讓。
龍飛笑道︰「你不該讓凌康走,有他杵在這兒,沒人敢跟你討價還價半個鐘頭。」
「別說風涼話,他去看房子,你呢?我不是請你來喝咖啡的。別忘了,‘三亞船運’你也有份。」
「我負責貨運,買賣船只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秦龍飛閑適地吸了一口咖啡。
羅切斯以為他們在商量價錢,一咬牙,吃下好大個虧似的︰
「十七萬。謝先生,那只是一條舊船,十七萬已經很多了。」
「一艘七成新的舊船,而原價四十五萬。請問你小學幾年級混出來的,羅切斯先生?」文軒談得冒火起來,對沅沅道︰「你英語好,替我罵他幾句,死卷毛鬼子。」
「怎麼說啊?」’沅沅又好笑又為難。謝家人向來與好脾氣無緣,性子一躁起來說話就像門大炮,亂轟亂炸。
「直說啊!」文軒見她不翻譯,親自操起他三分不像人話,七分倒像鬼話的破英語,中西合壁,表達他問候之意。
羅切斯居然听懂了,眉開眼笑地回答了一大堆客氣話。顯然文軒的英語夠爛,罵人話詞不達意,否則這幾句精采的「問候」一譯過去,非翻臉不可。
文軒很奇怪。「這卷毛鬼很喜歡挨罵嗎?他嘰哩咕嚕一大堆,說些什麼?」
「他說很感謝你對他家人的關杯。還有,他家有一只很漂亮的長毛狗,如果你喜歡的話,他托人帶過來送給你。」沅沅咬牙切齒地轉譯,幾次語不成聲。
文軒全身靠上椅背,笑眯眯地看著羅切斯。
「很好,很好!看不出來你還挺上道。」
沅沅听著這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地溝通,直笑得差點滑到桌子底下去。秦龍飛眼明手快,及時摟住了她,唇邊帶著笑意︰
「撿東西吧?」
「不,不是。」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不端莊,將還沒來得及吐出的狂笑及時咽回肚子里,一個呼吸不暢,忍住咳嗽連連。
「想笑就笑出來。」龍飛連忙替她輕拍著後背,語聲中充滿縱容︰
「看幽默劇哪有不笑的。」
謝文軒用他中西合壁的鬼話把羅切斯搞得昏天黑地,自己也雲里霧里,听到龍飛這句話,一把拉過沅沅︰
「告訴這個英國佬,二十萬一分也不能少,他再跟我討價還價就叫他滾蛋。」
沅沅無可奈何,只能替他稍為修飾︰
「羅切斯先生,如果你堅持出價低于二十萬的話,大家就不必再浪費時間談下去了。你不如去找別的船行試試。」
羅切斯沉默了一會,問︰「真的沒有商討的余地了嗎?」
「是的。」文軒站起來,向羅切斯伸出手。
羅切斯眼看實在談不攏了,想一想,二十萬其實很公道,本來他預算訂在二十二萬;他點點頭︰「好吧!二十萬。」
「OK,成交。」文軒伸出去的手改為給羅切斯一個緊緊的擁抱,希望捏碎他的骨頭。他發誓,今後絕不再跟任何外國人打交道。
目送羅切斯離開,沅沅用力一推文軒的頭︰
「哪有你這樣談生意的?如果他听得懂中文,如果他听懂你咒他全家,就算你送條船給他,他也會打破你的頭。」
「唉!自從你回香港之後,我就越學越壞了。近墨者黑嘛[」
「你活膩了,竟敢這麼說我!」俗語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白馬王子就在身邊,沅沅依然難改小潑婦本色。
「小狐狸終于露出尾巴來了。好不容易做了幾天文靜端莊的淑女,這下子原形畢露了吧!」文軒看慣了大聲笑罵的謝沅沅,而這幾天來面對一個笑不露齒的謝大姑娘實在感覺怪怪的,說不出的不習慣。
「謝文軒!」沅沅只有真的生氣時才連名帶姓的叫他。她偷看龍飛的臉色,這個謝文軒,怎麼可以在龍飛面前害她如此丟臉。
文軒聳聳肩︰「好吧,我閉嘴。」
龍飛凝視著沅沅漲紅的俏臉,他的眼神中寫滿了寵溺與鼓勵︰
「沅沅只是在英國人面前體現一下中國女人的傳統美德,現在這里沒有外人,當然不必再續繼矜持下去。我個人就比較欣賞沅沅現在活潑開朗的真性情。」
沅沅不太相信,如今社會還是淑女比較吃香,她遲疑地問︰「真的,你真的這麼想?」說實話,這些天連她自己也渾身不舒坦。但有一點她不太明白,龍飛怎麼知道她的「真性情」,難道她表現得很差勁嗎?
「當然是真的。我已經迫不及待的希望目睹嘲諷過你的人的下場了。」
文軒指著龍飛的鼻子︰
「這就是我的好朋友,見利忘義,重……」
還沒說完,沅沅已經賞了他一記「仙人指。」
「你知不知道你有時說話就像門大炮,隨時都轟得別人七竅生煙。你能夠活到今天還沒有被拖出去亂棒打死就該偷笑了,竟然還敢在這里指手劃腳。」
秦龍飛欣賞著文軒一臉還沒反應過來的狼狽,不可抑制地大笑起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謝文軒如此吃癟而無還手之力。顯然他心目中小可人兒的伶牙俐齒一如從前。
文軒干咳著扯開話題︰
「你剛才見過凌康了?」
「你是說那個有語言障礙的北極冰山?要他說話就跟要他命似的。」
龍飛又大笑出來,令人聞名喪膽的黑道老大凌康在她形容之下居然慘遭不幸,被修理成語言障礙癥患者。有了這個隨時能令他有爆笑沖動的可人兒,看來他的下半輩子必定精采紛呈。
文軒用頗為驚異的眼神掃過龍飛,幾乎以為眼前這個笑口常開的男人不是他的好友秦龍飛。龍飛雖然不像凌康那樣過份的「酷」,但他也絕不是一個輕易在旁人面前表露喜怒哀樂的人。他問沅沅︰「凌康進我們家跟你見過面了嗎?我只要他隨便找個佣人轉告你。」
「今天禮拜天,佣人都放假了。他能找誰?難怪一臉不耐煩,我又不是欠他幾百萬沒還。」
「他就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我求了他半天,他才肯替我去叫你。」
「也幸虧有他啦!今天依依不小心踏空樓梯,不是被他及時接任,很可能受傷。他的動作快得真不像話;我還沒看清楚,依依就掉到他懷里
「飛來艷福!」文軒下著結論,羨艷不已。「才不是。這個鬼凌康一點也不會憐香惜玉,不問人家摔壞了沒有反而教訓她。」沅沅學著凌康冰冷的口氣——
「不是每次都有人接住你。」
文軒與龍飛對望一跟,互相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神情。誰說凌康沒有情,這句話中寫滿了凌康式的關懷之情。龍飛真想見識見識柳依依,怎樣的女孩子能讓凌康這塊北極寒冰也動了心。
「你隔壁有人搬來了嗎?」謝沅沅與柳依依抱著課本走出學校大門。
依依點點頭,說︰「早上出來的時候,看見一些人在往里面搬東西,家俱很簡單,听說屋主是個單身男人。」
「搬來就好了,要不然我還真不放心你一個人住在那邊。整條街才四幢房子,還要分開街頭街尾,冷清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