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車出發了,謝沅沅按小說中的出門萬事須具備的金科玉律替她的車子武裝了一頓,駕駛台上,左邊一把菜刀寒光閃閃,右邊一把鐵錘閃閃寒光,所有不良歹徒自求多福吧!
同在異鄉為異客!身處英國,這兩位大小姐愉快地相依為命,不知她們踏上征途歸家之後又會有多「精彩」的命運呢?
第二章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香港
秦龍飛第一次有幸目睹謝沅沅小姐的風采是在香港著名風月場所——塘西妓寨。
謝大小姐氣急敗壞,一張管不住的嘴巴如流水般傾瀉出罵人話︰
「你們幾個虛有其表,寡廉鮮恥,卑鄙下流的斯文人渣,平常個個道貌岸然,沒想到一進去你們就死在里面了,有本事一輩子別出來。死了記得就地挖個洞埋了算了,省得做了鬼再付車馬費。」跟她一起到塘西呼吁禁娼的四個男同學中途變節,入內發傳單之時禁不起眾妓女紅袖招魂,全體跌入脂粉陣,風流快活去也。
餅往行人全都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向謝沅沅,有位霉運當頭的仁兄上前意欲一探究竟。剛開口︰「小姐……」
「滾開。」謝沅沅一聲劈面怒喝,嚇得他連滾帶爬退開三丈之地。平常的沅沅人見人愛,暴怒時的沅沅千萬接近不得。凡有不識時務者生死傷殘,後果自負。其他觀望者生怕無辜遭殃,紛紛走避。
沅沅身邊唯一的擁護者,同學兼閨中好友的柳依依忍住笑意,用力拉住她防止她沖進去。小聲說︰「我們回去吧!你再罵下去,人家還以為你是慘被人拋棄的小怨婦,在這大門口跟里面的妓……妓女爭風吃醋。」
「我象怨婦?你是我的好朋友耶!」沅沅給她一個機會表明立場,「你到底站那邊?」
柳依依退到燈光更暗的地方︰「我當然站在你這邊。」
謝沅沅稍為滿意地點頭,又接著罵人︰「那四個家伙下地獄不足贖罪。」
「對!對!他們在下地獄之前應該代替那些可愛的白老鼠、小青蛙為我們醫學實驗室作出體無完膚,粉身碎骨的貢獻。」依依看一下沅沅顏色稍霽的臉孔,這已經是她這一輩子所能說出最惡毒的話了。
謝沅沅意猶未盡,咬牙切齒地道︰「我要在他們的臭皮囊里塞滿爛稻草,然後動物博物館去做標本,參觀費免收,歡迎唾棄。」她的臉因為憤怒而發紅,眼楮瞪得大大的,在透過紅紗罩的燈光的掩映下,她的眼中如同燃燒著兩簇火焰。
秦龍飛坐在妓寨近門邊的桌旁,身側陪酒女子的挨擦挑逗,撒嬌發嗲早使他厭煩。本來,他認定今晚來這里將十分無聊,但現在不了,天知道如果他今晚沒來,肯定不會見到這樣的女孩子︰她大聲陳述的禁娼理由義正詞嚴,而後被怒火沖昏頭腦的她絕無一絲淑女風範如行雲流水般的罵人話更充分說明她的不好惹。可是,那雙閃閃發亮的大眼楮,那個昏暗燈光中美好的身影輪廓挑起了他非區招惹不可的。
隨便找個理由向朋友告辭,但等他匆忙到出大門口,已經找不到她的芳蹤,他心中泛起一陣失望,久久揮月兌不去。
柳依依一人獨居著寬敞的兩房二廳。沅沅坐在大客廳里,大量補充口水。依依只求能離開那個鬼地方,還是回到家里有利身心健康。她知道,沅沅今天特別火大是因為其父謝順昌即是塘西的常客,他一到妓寨必定花錢如流水,而沅沅母親的早逝與丈夫的拈花惹草不無關系。所以,沅沅說一句話︰「這世上至少有一半人是壞人,因為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當然謝大小姐幻想世界中的白馬王子例外。
「沅沅,牛女乃快涼了。乖,趁熱喝。」謝順昌帶著小心和討好的笑容取下女兒手中的面包片。他這個寶貝女兒自昨晚回來後就板著一副二房東的難看面孔。那四只被紅袖招魂的標本還魂後急忙追上門來謝罪,在沅沅一頓惡毒無比的臭罵和授以自刎之法後夾著尾巴落荒而逃。不用說他也知道準是取締妓寨的行動出師不利,鎩羽而歸,沅沅時會將新仇舊恨全體遷怒到他頭上,但看著女兒一張繃得緊緊的俏臉,又心疼不已。她一定氣得不輕,否則不會把面包伸進醬油碟子里。
沅沅看著父親手中巳經染成醬色的面包片,正要開口,一個帶著揶揄的聲音搶先響起——「或者沅沅正準備換口味。」謝文軒從樓梯上快步走下來,英俊的臉孔因為笑容的修飾更顯得神采飛揚。
他不知死活地接著說︰
「叔叔,中餐並不是您一個人的專好,也沒人規定面包片不準蘸醬油。」坐到桌子的一邊,與沅沅面對面,「早啊,小堂妹.咦!你的精神不大好,昨晚上一定徹夜末眠,重新策劃顛覆妓寨的偉大計劃了吧?」
謝順昌不用想也知道這小于的挑撥將遭到怎樣的下場,除了用同情和一種何必自掘墳墓的眼光看向他外,不敢多置一辭。
丙然,沅沅狠狠地瞪著謝文軒。
「如果你再繼續你的無聊話題,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看在親戚份上,我允許早餐給你陪葬。」
「我以為我會死無葬身之地。謝謝,多謝你優待親屬。」他故意逗她說話,她只要氣消了就會還原為一個好說話的小泵娘。
「嘿,沅沅,你的駕照呢?該拿出來曬曬太陽了。從英國回來兩個月,你不會忘了怎麼開車吧?」
「當然不會忘記。」沅沅猛抬起頭,等待他的下文。
謝順昌暗罵自己好蠢,剛才怎麼沒想到用汽車做阿諛的本錢?立即,他推開謝文軒。剝奪他佷兒的發言權,說道︰
「我向車行訂了一部車子,你喜歡的紅色那種,下午放學後爸爸陪你去取。」
「真的?」沅沅眼中閃耀著驚喜,也有點不信。「你不是說我自己開車不安全嗎?」
「我想過了,現在香港的汽車還不多,不如讓你趁機練習一下,熟悉街道。」這是實話,三十年代的香港人絕大多數只能安步當車。
「噢!謝謝爸爸!她的眼楮因為高興而顯得更加黑亮,從塘酉鎩探羽而歸的事己劃歸為歷史。開著跑車,披襟當風的豪情壯志填滿了她的胸臆。
如果謝順昌能看透女兒所想,得知沅沅預備加入飛車一族的話,不知他做何感想。第一,他可能當場休克,送院急救;第二,打破了他頭,他也不敢讓女兒開車。
沅沅的瘋狂大計中自然不會漏掉好友。柳依依何其不幸,被她預定為第一位搭客。坐在學校的餐廳里,吃著午餐,沅沅一付施恩狀。
「放學後我們一起去取車,然後環游大香港。」她理想中最低時速是一百公里,香港就算再大些,今晚也難逃她的魔掌。
「取車?我們?」依依盡快吞下一口白菜,以免被噎死。
「不必太感動,我知道你難以承受這個好消息,但你沒听錯,這份榮幸屬于你。」
「我擁有大好青春,前途無量,還沒有英年早逝的打算、這份榮幸你轉贈他人吧!我是無福消受的啦!」作為好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沅沅「突飛猛進」式的開車方法。留學英國三年、天天搭乘沅沅的車子,能四肢具全,神經正常的活著回來算她福大命大。
這人實在不識好歹,別人求都求不到的好運,居然被她當作一場災難,沅沅氣乎乎地想。
依依不經意間發現昨晚的四個叛徒坐在角落,並沒有如往常般涌上來爭相諂媚。她下巴一揚,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