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安格魯族,即使生出純粹的安格魯嬰兒,但就像遭天詛咒一般,這些純血統的安格魯新生兒只有少數能幸活下來。就這樣一代一代,安格魯族的人數于是逐漸的趨少。
成長後的安格魯族人,為了替自己悲慘的種族祈福,多數成為服侍神的使者,鮮少投身其它的行業。若涉足它種工作,最常做的即是遺傳方面的科學工作,想藉由科學的力量,究查出為什麼他們的種族會遭此命運!可是,即使如此,這族的人數還是日益變少,愈來愈踏向亡種的道路。
外觀上,露西法族與克奧族無分軒輊,則安格魯族則有著明顯的變色眼瞳;在安格魯族愈來愈少後,人們看到嵌瓖著雙色瞳孔、散發出中性的無垢美貌的安格魯人,總是寄予一種憐憫之心。無法忍受那種如同看到奇珍異獸般同情可憐的目光,又不願將他們的外表加以偽裝,有許多安格魯人于是就躲匿了起來。
就這樣,陸塊上很少再看到安格魯族的人,若偶有一個出現,總會引起莫大群眾的興趣,那興趣好奇得甚至強到接近殘酷的程度。
而現在,若讓大家知道樓錆蘭大統領居然是安格魯族,將會引起多大的震撼與好奇的探尋!
由科•樓連那卻似不在意這個機密的揭露,前所未有用力地抓緊了坎恩,痛苦而急促地說︰
"你盡避再否認好了,我相信你絕對是梭米納!你一再地說你不是梭米納,是因為你現今的身份所致,既然如此,那我就去除這個限制著你的障礙!還有那個公主,只要將那個公主殺了,你就不會再矢口否定你原本的身份,你就會再回到我身邊!"
"你敢對索拉妮亞耍什麼卑鄙的手段或傷了她,我就把你殺了!"坎恩反揪住他,憤怒逼視著他,壓沉威脅的口吻伴著熾熱的怒火襲向他。
"公主在我的掌握中,你敢冒這個險嗎?"由科•樓連那笑著,笑容里帶著不顧一切的放任絕望。
"哦,是嗎?"坎恩忽然笑了,眼中又現出殘忍的冷酷。"你本來可憐你那麼痴心,所以繼續留在這,但是現在,我發現你一點也不值得同情。你問我敢不敢冒險,我告訴你,如果我想,安格魯族立時又會少掉一員……"
"你真會殺我?"他淒慘地笑說︰"殺掉我對現在的你來說,如反掌之易,也罷!能死在你的手中,強過你忘記我,讓我獨活在這世上……"
坎恩定定沉默地瞪著他好一會兒,接著他用力推開他,站起身,嘴角噙掛著陰冷的笑說︰
"我不會那麼便宜你!既然你感覺活著是如此痛苦,那麼我就讓你好好親嘗這分生不如死的掙扎煎熬,而且我會笑著站在一旁看你在痛苦中翻滾,直到你忍受不了地了結你自己為止;或者你發瘋還比較舒服一點……"
"你對我的恨居然這麼深?"由科•樓連那語聲虛軟地說。
倏地他手一揚,硬生生地將右眼珠從眼眶中摳出來。那顆珠綠閃著青輝的球狀物連接著供給溝通的線路,仿佛有自己意志般的望著坎恩驚異的黑色眼楮。
"我正猜測你的哪個眼珠是經過偽飾的,原來是右眼,做得多精巧啊!"坎恩在起初的驚訝後,冷嘲地說︰"即使你要隱藏起身為安格魯族的證據,也不必要這樣自殘軀體。你以前的那個眼楮是什麼顏色?還是你討厭自己那種奇特的變色眼瞳,所以干脆將它換成高度解析、與自體相融的機械眼珠?怎麼,你居然沒有一套故事要告訴我?"
由科•樓連那臉上鏤著一個巨大黑色的洞穴,就像深不見底的窟窿,絲絲連接的線路是滲出的淚水,襯上他臉上滲澹的笑,還有細細蜿蜓的血,帶鉤地刺出蝕心的痛楚。
坎恩所說的話在那痛楚割裂上又凌厲的一擊。由科•樓連那愈淒慘地笑,一使力,將巍顫殘連的線路扯斷,血激爆地噴射出來;但不一會,線路盡頭就自動封合,孤獨地垂吊在他滿是血的臉上。
伸直手臂,他將手掌中央不再有作用的眼珠展現在坎恩面前。血已止住,但疼痛仍在神經末梢密密抽搐,像蛇吻地啃嚙,可他似乎沒有痛覺地說︰
"我的眼珠,自然的那一個原來是像你的一樣,是純粹的黑色,就像月消匿的夜晚那麼黑。直到那天,我在迪娃泥原看到無助的你被一群嗜血維生的泥原野人攻擊,經過一番搏擊,我失去那個眼珠,可是得到你!從此後,不須任何偽裝,我就像是露西法族或克奧族一樣,擁有單色的眼球。我常寧願廢掉的是另一個眼楮,那麼我就能同你一般也有一雙黑色質素的眼楮,那麼我們就能更加親密……"
"我感人的故事!"坎恩拿起那個精密功能的機械眼珠,一把將它捏碎,冷陰地說︰"可惜老是追懷往事可不是個健康的作法,你該醒了!"
"不是住事!我和你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往事'!"由科•樓連那激動地說︰"我要將你縈牽繞懷的人事物全部摧毀!就是成為罪人,就算是毀掉一切,我也在所不惜!這個世界只要有我跟你就夠了,其他的人,死不足惜!"
"多麼激昂的宣言!"坎恩沒有屈于他的威脅,反倒冷諷地說︰"你的確是瘋了。在這個世界毀滅前,我會先看到你的終局,悲慘的終局!"
"沒有什麼折磨會慘過失去你的日子!"他笑著說,掛在臉上的線路血痕像眼淚一樣的淒涼。"自從你離開我後,我就在承受隨著我的罪愆而來的鞭笞,日日夜夜的,除了找回你,我看不到任何可以救贖自身的方法;但是,哈哈哈……"
他仰首大笑,臉上那個黑色的幽穴,像是同時開了無數朵的蘭迦頻,隨著狂笑的振動,淒哀地舞搖著炫亮的花瓣……
"你自身的罪惡,痛苦卻牽連到無辜的樓錆蘭百姓身上!姑且不論你與那個梭米納之間的怨仇,你身為統治者,沒有為人民著想,反而拖著他們一起往險境里闖,光這一點,你就死有余辜!"坎恩冰冷地說︰"如果你不考慮卸職,那麼賢人大會將會強制執行,希望你有心理準備!"
"賢人大會?聯軍?誰來我都不在乎,只要有你!"他瘋了一樣,狂笑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除了常駐軍隊,你可知道我還在哪些地方布軍?到處都有!玻雷阿迪斯、邁諾托……樓錆蘭的四鄰絕不會有人被遺忘!你說我是不是很公平?只要我一聲令下,那些國家馬上能享受到戰火洗禮,看到許久不見的煉獄景象!你說,那是不是很有趣?"
他邊說邊笑,笑得前俯後倒。看著他瘋狂的神態,坎恩眼中突然閃爍著復雜難解的精光,臉上的冷酷一瞬間隱遁消逝。
"你無論做什麼,梭米納也不會再回來了!"
坎恩冷靜的聲音穿透由科•樓連那狂亂的心智;他愣怔地望向坎恩,在坎恩的臉上,他好像看到了寬容同情……
"你再怎麼做,就算是真的毀了全世界,梭米納都不可能再回來了!"坎恩慢慢說,還沒等由科•樓連那反應過來,他又說︰"由科大統領,再見了!"
說完後,他的身形如來時的寂靜,似煙般隱匿消失。待由科•樓連那回過神,華美偌大的房中,只有他如起初那般孤獨地站立著。
"梭米納——梭米納——"他焚心椎骨地大喊,但那聲音永遠傳不到他最心之所盼的人耳中。永遠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