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的不錯,藍洛奇。」夢芙點點頭。「我……是從家里逃出來的。」
「天啊!我真的惹上大麻煩了。」洛奇煩惱地說。「你為了什麼要逃家?」
夢芙垂下眼臉,幽幽地說︰「我爺爺逼著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還把我關起來,所以我只有逃家了。」
「所以你就冒冒失失逃家了,連一件換洗衣裳都不記得帶?」洛奇瞅著夢芙,似乎想看穿她內心。「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沒有完全告訴我實話呢?」
「我說的都是真的。」夢芙鄭重地說。「當時我只顧著逃走,沒想那麼多,所以才會沒有行李。」
「哼!」洛奇不置可否,繼續問︰「那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請你再讓我搭一程便車,不會麻煩你太久,明天我們起程到下一個驛站,到了那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夢芙說。「我自己會雇輛馬車,送我到岳陽。」
「你要一個人到岳陽?」洛奇很驚奇。「那里離這里有多遠,你知道嗎?」
「不用你這個外國人來提醒,我很清楚岳陽在什麼地方,那是我的家耶!」
洛奇卻听出了語病。「你家在岳陽,為什麼你會到金陵來呢?」
「那……那是……喔!岳陽是我外婆家,因為我從小苞著外婆,一直把那兒當作是我真正的家。」夢芙紅著臉辯稱。「我就是要去投靠外婆,她會照顧我。」
「是嗎?怎麼我覺得你似乎還是沒有完全說實話?」洛奇冷冷地看著她。「你在作夢時提過一個人名,‘天白哥’,你去岳陽和他有關吧?他是你的情人嗎?」
「那和你沒有關系。」夢芙仿佛被刺痛了一下,那是她內心深處的秘密,楚天白是她的遠房表兄,也是夢芙自小景仰和崇拜的初戀情人,但為了某種原因,她和天白的鴛鴦夢卻被活生生打碎,而且天白也已奉母命娶親了,並且和新婚妻子婚姻美滿,是人人稱羨的神仙佳偶,夢芙只有深藏住自己的心事,而這份情愫也就成了她內心深處一個至今尚未愈合的傷口。
「我無意干涉你的私事。」洛奇忽然粗著聲音說。「反正我會依你的意思送你到下個驛站,讓你自己到岳陽去找你的情人。」
「你生氣了?」夢芙好奇而不解,他的態度為什麼突然間一百八十度轉變了呢?「是我說了什麼話讓你不高興?」
「沒有,總之你的事我不想再過問。」洛奇霍地站起身。「到下個驛站我們就說再見,以後彼此就是陌生人了。」說完,他一眼都不向夢芙多看一眼,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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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藍洛奇的馬車隊離開了千鶴樓,出發往下個驛站,而夢芙也不再坐在載送行李的副車中,而是和洛奇一起坐在最豪華寬敞的主車里,不過洛奇並不肯承認這是對夢芙的禮遇,只表示「怕她再逃走,會給他添更多麻煩」。
「初秋時節,真是最適合旅行的季節了。」夢芙趴在馬車的窗前,掀開垂帷,欣賞著沿路淡雅迷人的秋景。
「看不出來你還有心情欣賞風景!你可是逃家的少女耶!」藍洛奇諷刺著說,但他心底也不得不承認夢芙說得對。
夏未初秋的江南真是美得迷人,雲淡風輕、楓丹橘綠,秋桂著花,芳馨之氣隨風撲鼻,遠山綠意未除,卻又帶著一抹艷麗的楓紅,溪湖碧波澈澄,有如一面光滑明亮的琉璃鏡般,反映出遠近錯落的青峰和花樹,也宜入詩、也宜入畫。
「咦?反正都已經逃出來了,不玩白不玩。」夢芙吐舌扮了個鬼臉。「我才不像有些人成天板著張臉,這種人的人生一定是又乏味、又無趣、又呆板……簡直是生不如死。」
「什麼生不如死?你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成語。」洛奇不甘示弱地回嘴。「虧你還是道地的中國人呢,中文比我這個外國人差勁,生不如死是用來形容人很痛苦,不是形容人的生活單調乏味。」
「哼!我當然知道,還用得著你說?」夢芙反擊著說。「像你這種木頭人過的呆板生活,難道還不痛苦?真不如死了算了!」
「這麼說你還想追求刺激的生活了?」
「對呀!我還這麼年輕,當然想追求浪漫刺激的生活嘍!」夢芙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走遍五湖四海,遇見仗義行俠的勇士,發生許多許多故事,最後會有人不斷將我的冒險經歷流傳下來,成為一則又一則神秘的傳奇故事。這才是值得追求的人生嘛!」
「哈哈哈!真有趣!」洛奇抱著肚子大笑。「這種幼稚的小女孩式的幻想,你居然說的這麼認真,我這輩子沒听過比這更可笑的事了。」
「你笑我?」夢芙慍怒地瞪著洛奇。「難道我連懷抱夢想都不行?憑什麼嘲笑我的夢想?」
「夢芙小姐,你那小腦袋瓜里裝的不叫夢想,而是不切實際的幻想。」洛奇聳聳肩。「而且只有你這種生長在深閨中,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孩才會產生的幻想。你呀!謗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胡說!你根本不認識我,也不了解我,怎麼知道我不知天高地厚?」
「我何必要認識你才能了解你,光看你莽莽撞撞地逃家,還有冒冒失失跑入陌生人的馬車中,喝得酩酊大醉,就知道你還是個不諳世務的黃毛丫頭。」
「你!難道你就多了解這個世界?哼!」夢芙氣紅了臉。「依我看,你也不過是個高高在上的貴族,封鎖在朱樓畫檻的深宅大院中,你才不知民間疾苦呢!」
「我至少比你知道一個年輕少女只身旅行,是多麼危險的事。」洛奇眯著眼說。「而你卻毫無大腦地做出這種事,我猜,你大概也沒有足夠的旅費吧?」
「別把我看成呆子,那件新娘禮服上有不少珍珠,大不了我可以賣了它們,別說到岳陽的旅費,就算天涯侮角都去得起。」
「你剛才什麼?」洛奇捉住夢芙的手腕。「新娘禮服?你是從婚禮中逃走的?為什麼你沒告訴我?」
「我……哎呀!你先放開我嘛!痛死了!」夢芙扭著手說。「我真的沒有從婚禮上逃走。」
「那麼那件嫁衣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夢芙的眼珠子骨碌地轉了幾轉,才編出理由。「我是利用去試穿嫁衣的時候逃家,所以才會沒帶行李。」
「哼!是嗎?」洛奇很慢、很慢地松開手。「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我真的沒騙你,我絕對、絕對不是從婚禮中逃走。」夢芙心里如是想,那是玉璇的婚禮,又不是我的婚禮,所以我當然不能算是從婚禮上逃走的嘍。
洛奇看著夢芙,不知道該如何向這位天真過度的少女解釋,一個單身少女長途旅行,絕不是她想像中的游山玩水那樣好玩的事。但是洛奇還來不及開口,就先听到一陣如轟雷般的巨響,他明白那是數十匹好馬急馳而來的聲響。「這里明明是遠離驛道的荒山小徑,為什麼會出現數十匹好馬疾馳的景象呢?」
「喔,那是什麼聲音?有什麼好玩的事?」夢芙興致高昂的又將頭伸到車窗外去了。「呀!怎麼我們的馬車後方塵土飛揚,什麼都看不到嘛!」
洛奇也將頭探出另一邊的車窗,戒慎警戒地看著馬車後方的塵沙滾滾。「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事情趕得這麼急呢?」他納悶地尋思。「太不尋常了。」
答案很快揭曉了。騎著馬擔任馬車隊領隊,並負責照看大小事務的札克已經發現,這批騎著快馬、穿著黑色勁裝的大漢,是沖著藍洛奇的馬車隊而來,他們正逐漸地在包抄馬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