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軒對景琛這一番霸道的處置大為不滿,正要和他理論,可是潔霓拉了拉他的衣袖,臉色凝重的對他搖搖頭,以只有他們兩人听得見的聲音說︰「現在先別和我大哥爭執,我和桓哥哥先回去,你帶著小蠻隨後趕到揚州,你們住到‘棲鳳居’客棧去,我會再和你聯絡。」
潔霓又頻頻對小蠻和瑋桓使眼色,慧心的小蠻一下子明白了,她也勸著瑋桓先回去。「桓郎,我相信你不會負我,我也絕不負你,現在爭執起來咱們一定吃虧,何況你爹都親自來了,不如你先回去,咱們再思圖良策。」
瑋桓無奈,只好依依不舍地別了小蠻,帶著興兒與潔霓、春縴一起上了景琛的船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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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軒負著手在房間里踱來踱去,凌亂的腳步似乎正反映出他焦灼不安的心情自從在金陵城外和潔霓相別,他帶著小蠻來到揚州,依照和潔霓的約定,住進揚州最負盛名的「棲鳳居」客棧,已經整整十天了,卻仍得不到潔霓的一點消息。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少爺、少爺,」侍書氣喘吁吁地跑進了翌軒所住的上房。「糟了,我打听到連姑娘和應少爺的事了。」
「侍書,先別急,喝口水再慢慢說。」翌軒此刻反而沉著下來,他親自給侍書倒了一盅據說有「安神定魄」效果的金芽茶,讓侍書喝下。
「少爺,事情真的不好了,」侍書的神色還是很慌亂。「我剛才到大街上,听見幾個人在說揚州府就要有一場大熱鬧可瞧,上前一問,竟然、竟然是揚州兩大富豪應府和連府要辦喜事,今天應府就要送大聘,七天後就是迎親的好日子。」
侍書的話才剛說完,門口就傳來小蠻淒惻的聲音。「侍書,你、你說的都是真的嗎?」翌軒一回頭,只見小蠻雙眸含淚地倚在門柱邊。
「小蠻,你先別著急,事情未必如侍書所說的那麼糟,」翌軒邊說邊過去扶住小蠻。「先進來听听侍書還打听到了什麼。」
謗據侍書的說法,連景琛帶回瑋桓和潔霓之後,就極力封鎖他們兩人曾經離家私逃的事,並且加緊準備婚禮,連府並且派出大批的僕從在江南各地采買潔霓的嫁妝,蘇州的刺繡、杭州的絲綢、南海的珍珠……總之是極盡奢華的預備這場婚事。
「那麼潔霓和瑋桓這兩個當事人呢?」翌軒的聲音很冷靜。「有沒有他們的消息?」
「這倒是沒有,本來江南一帶辦喜事,新娘子出嫁前的半個月,要宴請閨中姊妹,稱之‘辭嫁’,」侍書想了想說︰「可是听說因為連小姐發了願心,替未來的公婆祈福,要齋戒茹素半個月,所以就省了這‘辭嫁’的儀式。」
「哦?這樣子嗎?」翌軒臉上浮起了笑容。「那麼應家少爺呢?馬上要當新郎倌了,他總不能像新娘子一樣,也找什麼借口躲起來不見人吧?」
「少爺你還真猜中了,這一陣子應公子果然不見人呢,來了客都是應老爺親自接待,從沒人見過應公子。」
「啊?這是為什麼?」小蠻語氣驚惶地問。「難道桓郎、他出了什麼事?」
「百靈公主且莫著急,應公子很好,小的在外打听了,好像應府老夫人說了,應公子的星宿、流年犯了沖,才為他祭過值年太歲,這一陣子不見外人,要到成親之後才能出大門。」
「他、他怎能成親呢?」小蠻帶著哭音說。
「小蠻,你別慌,這件親事大有文章,」翌軒分析著說。「依我看,瑋桓和潔霓兩人一定是被軟禁起來了,他們兩人始終不露面,就表示對這件婚事一定是抗拒不從。」
「那、可是他們都被關在家里,出也出不來,我們又有什麼法子呢?」
「唉!我一定得和潔霓聯絡上才行,只是景琛這個人精明能干、心思又細,現在他一定防範潔霓很嚴,要怎麼樣才能瞞過他的耳目,倒是不容易。」
「文大哥,求你快想個法子。」
翌軒正在沉思,突然門上一陣敲門聲,侍書過去開了門。「文相公!苗姑娘!」門外站的是店小二,還有一個滿面虯髯的老翁,赫然竟是翌軒的舊識波斯胡。「‘古月雅集’的胡大老板來拜訪苗姑娘。」
「胡老,你怎麼來了?」翌軒十分驚訝,他這一趟來並未通知任何人。
「咦?怎麼會是你,文相公,你又到揚州了?」
「胡老,你今天來是——」
「小老兒是受了連家姑娘的請托,送這個盒子來給一位苗姑娘,」波斯胡莫名其妙,但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盒交給小蠻。「連姑娘還交代了要請苗姑娘去我府上看看一些東西。」
小蠻一打開錦盒,映入眼簾的正是翌軒送給潔霓的那只螺甸盒子。「是潔霓!」翌軒高興得大叫起來,並從小蠻手中接過盒子,只不過翌軒失望的發現,螺甸盒子里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抬頭看著波斯胡,則希望他能說出潔霓要他帶來的消息。
「胡老,你怎麼會遇上了連姑娘呢?」
波斯胡很老實的回答說︰「文相公,那天咱們揚州首富連府的大小姐,專程是到我那里采辦嫁妝的,哎喲,那天真是好大的排場,又是車夫、轎夫、保鑣,又是服侍的丫頭、老媽子,黑壓壓的一大群人哩。」
這等于告訴翌軒,潔霓被監視得很緊。
「哦!連府的嫁妝想必十分名貴,倒不知買了些什麼?」
「好東西自然是不少,不過最有趣的還是連小姐親自指定,要小老兒去買一幅遠航圖及一種百靈薰香,」波斯胡說。「小老兒從沒听過什麼遠航圖和百靈薰香,可是連姑娘一口咬定在‘棲鳳居’住了位苗姑娘,專賣上等香料,要小老兒拿著這只盒子,買滿一整盒的香料。」
「原來她是透過這種方法傳訊息給我們。」翌軒和小蠻都明白了潔霓的意思。
小蠻接著問︰「那連姑娘還說了什麼?」
「喔,連姑娘還交代她五日後會到小老兒店中看貨,要苗姑娘帶著長安來的名香,一起去給她挑選。」波斯胡說完了,才問翌軒。「文相公,連姑娘要看香料,怎麼會和你扯上關系呢?」翌軒已經猜到,三日後潔霓一定有什麼安排,但是如果在波斯胡的店中做手腳,非得需要他大力配合不可,因此簡略說明了他們四人的關系,波斯胡听了大起同情之心,立即拍著胸脯向翌軒表示願意拔刀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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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潔霓!」在波斯胡準備好的密室中,乍見伊人的脈脈情眸,翌軒真有恍如隔世之感。「分開的十幾天就像十幾年似的,好不容易又見面了。」
潔霓也有著如夢似幻的感覺,多少天朝思暮想,心底有無數的話想傾訴,但她只覺得喉頭哽咽,一個字也說不出,怔怔地望著一步一步走向她的翌軒。
翌軒遠遠的就伸出雙手,他的手紅潤修長,像塊具有魔力的磁石般,緊緊吸住了潔霓的雙手,他們兩人雙手交握著,彼此濡染著對方的溫暖,由手上暖到心上。
「你不知道,為了你,我受多大的罪!」潔霓眼圈微紅,語帶怨懟地說。「哥哥一直拿我當囚犯似的,派人寸步不離的看住我。」
「潔霓,你受委曲了。」翌軒又心疼又是激動,抱住了潔霓。「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要帶你走,不管會怎麼得罪景琛,我也要帶你走。」
潔霓偎在翌軒懷中,過了一會兒等他略略平靜下來,才說︰「我們哪里能一走了之,且不說不能丟下小蠻和桓哥哥,就算我們倆悄悄的走了,用不了兩天還不是又給我哥哥派人截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