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大悟的鐘應伶,臉色再度紅得直逼關公。
嗔怒地瞪了眼不給面子的兒子。
不能怪她,廚藝白痴不是當假的。她可以在手術房中面對血肉模糊的景象,仍能精準地找出一條血管打上點滴,偏偏遇上煮菜這碼子事,她就是遲鈍得沒道理。煎蛋必配蛋殼還算基本小事,諸如︰魚沒剝鱗即入鍋煮,做蛋糕做成布丁去,更甭提那不成形的蛋糕布丁會有多少蛋殼了——反正她就是對廚事盲目得可以!唉!好丟臉。
鐘應伶搗著耳朵,拒絕听進「前夫」刺耳的笑聲。
向乙威笑著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無限悲憫地看著兒子嘆氣。想到這些年他前妻的手藝仍沒長進,再搖了搖頭,哀慟不已。為他可憐受虐的兒子寄予無限的同情——
受苦了,兒子。
想當年他也跟兒子一樣,進餐前必定先找尋飯菜內有無「暗器」;再三確定沒有蛋殼、魚鱗、菜梗、蝸牛等類似物後,才懷著依然忐忑的心被迫進食。後來為了大家健康安危著想,最主要是妻子懷了孕,他唯恐孩子會受暗器所傷而胎死月復中,毅然召集各大飯店掌廚人下海來他家烹煮營養美味「安全」料理。久而久之,他也耳濡目染地學會不少絕技,而他那沒天分的妻子就是怎麼看怎麼也學不會!
她自己養得瘦巴巴的也就算了,偏又一個人帶著兒子荼毒了五年,他兒子能僥幸存活四個寒暑真是奇跡!
爸爸來救你了,兒子,保證一個月內將你養得白白胖胖,擺月兌受虐兒童的夢魘。向乙威拍撫著兒子的頭,在心底發誓。
「呃,平常我們大部分都在外面吃或者叫外賣,很少自己煮……」理虧的母親急急辯解,可惜向乙威不睬她的說詞。
他道︰「我待在亞特蘭大的這段期間,奇奇從安親班下課後的時間由我來照顧,你們的三餐由我監督。
不要跟我辨,我不會看著兒子被你活活餓死。」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氣,高高眸睨他前妻。
「你憑……」反駁無效的鐘應伶喪氣地將話又吞了回去,半晌,她忍不住又問︰「可是,你父親不是住院嗎?你難道不用照顧他?還有……還有你未婚妻……
你難道不陪她嗎?」末尾她盡量讓口氣听起來平穩不帶酸味,偏她就是控制不住,結巴地問得吞吞吐吐。
向乙威不耐煩地道︰「爸爸那邊有珍姨在照顧,事實上他今天會動手術,就在你的醫院,我會抽空去看他;至于未婚妻——我會找時間跟她說清楚的。」
「說清楚什麼?」鐘應伶訝異道。
「說該說清楚的事。現在,別再問了,我送奇奇去安親班。而你,是決定另外給我一把鑰匙呢?還是要暗示我你會把鑰匙藏在哪里?」
鐘應伶瞪著他,不敢相信他又輕而易舉地攻佔她的家,替她安排了她的生活,而她甚至還沒答應他呢!
心不甘倩不願的,她還是告訴了他︰「奇奇書包里有鑰匙。」說完埋回頭繼續啃食她的煎蛋吐司。
向乙威滿意地點了點頭,牽起兒子,拿過一杯白開水讓他漱了口後,再以紙巾擦拭嘴角碎屑,細心整理妥當,才牽著他走向門口。
趁著他們在玄關穿鞋子的空檔,鐘應伶鼓足了勇氣叫道︰「等一下,我有話要說。」
案子檔皆慢條斯理地穿妥鞋子後,才緩緩看向她,不太期待她會有什麼驚人之舉。
偏偏她接下來要做的事可不只是驚人之舉而已,該說是太陽真的打從西方出來了!
她吞下最後一口吐司,仰頭灌完整杯咖啡牛女乃,帶著壯士斷腕的心走向他們。
站定後她彎腰抱起小奇奇,溫柔地耳語︰「奇奇乖,媽咪有秘密要說給你听,你要听請楚了,媽咪只說一次,而且絕對沒有說謊欺騙你,听清楚喔!」
再三確定兒子是處于意識清醒的狀態下,順便瞄了瞄隔壁看好戲的前夫,她對他露出「不用客氣」的笑容,深吸了口氣,清晰說道︰「他,怪醫黑杰克叔叔,就是你爸爸。」
丟完驚人之語,她直接將小奇奇塞入猶自震驚的向乙威手中,鼓勵地拍了拍他的背,將父子倆推出門外,關門反鎖前不忘丟了句︰「再見,路上小心。」
把解釋留給他們父子倆去傷腦筋。
啊!好開心。
難得看她前夫有那個拙樣,夠她偷笑一整天來扳回顏面了;可惜沒能當著他的面嘲笑一番,總是不夠痛快!
唉,她好壞是不是?
她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跟兒子解釋這一切,才把問題干脆丟給向乙威的。畢竟她還是不太能面對是非分明的兒子睜著黑白明眸問她。
——為什麼媽咪跟爹地不住在一起呢?
——為什麼奇奇四歲才有爸爸?
——為什麼黑杰克叔叔會變成爸爸?
扁用想的這一堆「為什麼」,就夠她頭大三天三夜了。幸好,她抓對了時機,在千鈞一發之際,將這堆「為什麼」丟給了她萬能的前夫。但願他運用商場上那一套口才,好好地說服他們精明的兒子。
呵呵呵……
被讓向大老板忙一會兒了!
今天天氣真好!
她的好心情維持不到半天,偷笑也笑不了幾個鐘頭,嘴角就發酸了。
轉眼……
中午十二點整,向乙威竟然出現在醫院。
向乙威一身瀟灑的休閑西裝,襯得他俊逸出眾地引人注目。招蜂引蝶般大刺刺杵在她的護理站前,咧著一口白牙沖著她笑。「哈羅!伶伶,吃飯時間到了!」
他竟然當眾叫她的小名!鐘應伶幾乎跌倒。慶幸周圍沒有人听得懂中文,否則她該如何解釋?不過看身邊幾位湊熱鬧的同事靠了過來,她不解釋都不行了。
狠狠瞪了向乙威一眼,警告道︰「你最好別給我鬧事。」
說完又轉頭對看戲的同事道︰「他是病患的家屬,我們來自同一個國家。沒什麼事的話,留守的人顧著護理站,其他人先去吃飯吧!」
一票掃興的同事陸續散去。幾位熱情洋溢的俏護士頻頻回頭對著向乙威猛拋飛吻,他一律笑容可掬地頷首,心底直喃咕美國人的大膽開放;下一秒——頭頂砸來一記鍋貼,鐘應伶姑婆般的嗓門在耳邊叫著︰「閉上你的桃花眼,別在這里誘拐我的同事。」她氣呼呼地,毫不同情他頭頂熱騰騰的大包。
「我又沒鬧事。」他無辜地上訴。
「你今天站在這里就已經鬧事了!」鐘應伶氣急敗壞地幾乎跳起來吼。
向乙威備感受辱,開口準備繼續陳情——
「Irene,發生了什麼事?」溫和的聲音引開兩人的注意力,同時看向身後對著鐘應伶打招呼的外國男子。
強敵!向乙威心中響起警訊。
金發男子外形耀眼,尤其是代表醫師身分地位的及膝白袍及他胸前的名牌顯示,他的階級已屬主治醫師級以上。然而,這些頭餃都不是主要會威脅到向乙威的條件。
他注意到這個金發醫生正用那種溺死人的關愛神情在「窺」伺他前妻!
「David?沒什麼事,遇上同國家的病患家屬罷了。」
鐘應伶不自在地回答,深怕讓別人發現她跟向乙威曖昧不明的關系。
但看在向乙威眼里可就吃味了,他將她的不自在解釋成「靦腆」,控制不住怒意地道︰「我才不是你的什麼病人家屬,騙我不懂英文啊?當我耳聾嗎?」言下之意頗有威脅要抖出事實的味道。
「拜托你別鬧事好不好?」鐘應伶想尖叫,看她蹚進了什麼樣的渾水里?她的前夫發了什麼瘋這麼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