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鐘在前面的牆壁上「滴答」地響著,卿舞凝神地答題,一邊答題一邊詫異著身邊他的動靜。十分鐘轉眼而過,他卻絲毫沒有動筆的打算。
趁著監考老師回頭的機會,她抬起頭來,看見他一臉無所謂,手里轉著一支筆,望著窗外遠處的景色。似乎感覺到了她的凝視,他回過頭來,很痞子地對她咧嘴一笑,「干嗎?」
「你不用答題嗎?」卿舞壓低聲音地問,但還是招來監考老師的一眼,立即又低下頭去。
「你肯幫我嗎?」他偷偷地塞過來一張小紙條,「傳給你左邊的男孩。」
卿舞大概是太過驚訝了,所以手里拿著那張紙條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所謂的「幫忙」到底為何。雖然她從來都不是個出類拔萃的女孩,可是作弊這種事情,尤其是這麼大膽地在兩個監考老師眼皮底下傳紙條,卿舞還是從來沒有試過。
幫他?還是不幫他?
她再瞥過去,他臉上絲毫沒有請求的表情,反而嬉笑地瞅著她,倒好像是在欣賞她窘迫慌張的神情。
如果被抓住的話,校長大概又要把母親請進辦公室了吧?想起母親無奈的神情,仿佛自己拖累了她的一生,卿舞心里突然狠狠地痛起來。
對不起了!
她已經做出決定,很小動作地將那張紙條撕掉,扔進書桌。撕完了「罪證」,卿舞竟然頭一次感到自己仿佛欠了誰什麼似的,再次低下頭,她沒有理會旁邊傳來的目光。
他是不是討厭自己了?唉!不知為何,卿舞在心里深深地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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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舞可以發誓,這次考試是她所經歷過的最詭異的一次了。監考老師由于他倆在考試開始的動作,似乎格外照顧地在她周圍逛來逛去。而身邊的文軒似乎絲毫沒有感受到監考老師對他咬牙切齒的表情,依舊沒事般地直挺挺地坐著,眼神凝視著遠處的海洋,一只手悠閑地轉著筆,任那支普通的圓珠筆在他修長男性化的手指中穿梭搖晃。
考試結束的鐘聲大作,卿舞將試卷傳上去,仿佛卸下千斤重量一般地癱坐下來。再偏頭一看,他的座位已經空了,大概是去走廊上休息一下,準備下一場考試吧?
卿舞沒有發現自己正咬著下唇,盯著桌子上他的那支圓珠筆。半晌,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一樣,她站起來,走出教室。
他就站在不遠處,和坐她左邊的男孩正在聊天,一邊不斷地招呼那些向他招手的同學,似乎沒有被緊張的考試氣氛而影響。他的悠閑和灑月兌成為校園中一道鮮亮的身形,讓不少擦身而過的女孩都回首凝望,然後回過頭來,臉上的紅潤泄露她們少女的情竇初開。而不少竟然是卿舞高中的女生,口中卻熟稔地叫著他的名字。蔚卿舞這才知道,原來他在兩所學校中竟然同樣地出名。然而自己平日無心听女生之間的八卦,所以對他一無所知。
慢慢地走上前,她躊躇的步伐泄露了猶豫的心情。然而,等到她站在他面前了,卻堅定不移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依舊一臉揶揄的表情,她輕聲說︰「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
文軒微笑地看著眼前的女孩,白皙的臉上有些閃爍不定。他對好友宋博弈一點頭,他便立刻知趣地離開。
「想說什麼?」他問。
卿舞早就做好了他討厭她的準備,所以也沒有必要討好他什麼。她輕輕地咬著下唇,眼神無波地仰視著眼前這個帥氣的男孩。
「剛才作弊的事情,很對不起。」她很謹慎入微地壓低嗓音。
「沒關系。」文軒並不生氣,卻故意少言,顯得他很介懷,其實是想看她的反應。她是來道歉的嗎?
「但是,我下堂考試也不會幫你作弊。」她的聲音依舊很低,但是嗓音中絲毫沒有女生的矯揉造作,也沒有他以為的愧疚。她沒有拿學校的教條告訴他作弊是錯誤的,因為她知道他根本不會听,所以她就很干脆地告訴他自己的決定,「所以……你不要再讓我幫你傳紙條了。」
文軒一向有性格的面孔頭一次有了不確定的表情。再仔細打量她的面龐,冷靜堅定的表情絕對不是偽裝起來的。很快,他的劍眉挑起,眼眸中流露出贊賞,薄唇不禁上揚。
「噢?我知道了。」他簡短地回答。
他這般痛快,語氣也不似生氣,卿舞終于直視他,發覺他的臉龐在陽光中突然溫和起來,掩去了少年的稜角,他的笑容其實很溫柔。
「你並不生氣?」她詫異地詢問。
「我為什麼要生氣?你不幫我,我也不會為難你。而且我也應該向你道歉,沒有事前經過你的同意,就塞給你那張紙條。」他的嗓音透著豁達和愉快,絲毫沒有被拒絕之後的氣急敗壞。
是不是他已經為下次考試作了準備?卿舞狐疑著,卻愕然地在他的觸踫下僵直。
他伸手在她柔軟烏黑的頭發中揉揉,笑容變得更加親切,「我很喜歡你這種坦率而且有原則的性格。」
鈴聲再次響起,同學陸續走進教室,開始進行下一堂考試,文軒也走了進去。看著他的背影,卿舞的眼神忽地一閃。閉上眼楮,她能夠听見風在耳邊的嗡鳴,淡淡的微笑綻開在她的唇角。
坐回原位,監考老師再一次叮囑考試的一些條例,然後發下卷子。
卿舞不由自主地暗自觀察著旁邊的文軒。果然,卷子剛發下來,他就已經開始動筆,而她也微微一笑,卻突然想到,什麼時候她也開始關心別人的事情了?
笑容還沒有收起,她再次愕然了。
靜靜的教室里,同學們開始奮筆疾書,只有文軒一個人突兀地站了起來。
他要干什麼?
在她,也在其他同學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文軒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一張空白的卷子交給身邊僵硬站著的監考老師。
「仲文軒……你!」監考老師額頭的青筋暴露,「我不會讓你Pass的!」
「我已經寫了名字了。」文軒很好心地用指頭一指他剛才寫過的地方。然後,他將背包挎在肩膀上,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里,仰起腦袋,吹著口哨,瀟灑地走出教室的大門,消失在遠處的長廊外。
「都在看什麼!還不安心考試!」
所有的同學又在監考老師的吆喝中低下頭去,只有卿舞一直注視著那個身影消失。驀然間,她感覺自己千篇一律的生活中有了一個鮮亮的形象。而她沒有意識到的是,這樣的男孩子,或許不能稱為優秀,也不能稱為精英。他的叛逆與慵懶在她的眼中新奇、另類,更是……無可救藥地吸引人。
☆☆☆
卿舞盡避年輕,卻已經懂得不要妄想的道理,所以她總是認為自己已經足夠心清心明。然而,最近她愈來愈感覺到明鏡的心情奇怪地波動起來。
而引起這波動的,就是仲文軒。
卿舞總是在數學課上走神,而她就坐在窗邊,所以無聊至極的她總是在課上望向窗外。T大在隔著穗和高中的大街上有一片不小的運動場地,稀疏地種著綠葉成陰的樹木。草地上擴出一片足球場,而旁邊就是一小塊籃球場,有的時候能夠看見幾名學生活躍在籃下。以前,卿舞並不是很注意籃球場上的動靜,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一次上數學課的時候,她就能夠感覺到一股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久而久之,她開始尋找那道視線的來源,在一片陽光明媚中,她看見的是背靠在樹干,手中一指還頂著一顆轉動籃球的仲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