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也在懷疑我什麼呢?他,相對于別人,更有立場懷疑我的忠誠。
我下意識地想知道他對我的信任到底有多少。這不光是對我的職業人格的尊重,也是對我感情上的肯定。
草草結束這支舞,我找了借口離開遠航。找了個角落看看表,已經是晚上十點種,難怪我已經這樣疲倦。我是最討厭應付商業性的朋友的,不但要擺出假笑,還要動腦筋想怎麼回答對方的問話比較合適。就是因為這點,我才堅持當個工程師,公事上的交流是不能避免的,但就是因為這個職業非常專業化,不需要偽裝。
懊走了吧,我拎起皮包,準備溜走,然而不速之客再次打擾我的逃走行動。
我驚訝地看著凌太太——方惠馨一直朝我走來。如果這個時候再離去,似乎躲避的意思太明顯。我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她接近我。
「凌太太,您好。」我微笑著打招呼,看見高麗觀察到我們這里的情況,也向我們走來。
我故意看向她,讓凌太太也順著我的眼光看見高麗的存在。心想,如果能讓她也摻和進來,自己過會兒溜走就方便多了。
斑麗上前,殷勤地介紹,「凌伯母,您已經和墨羽認識了嗎?她可是翼親自選出來的人才呢。」
方惠馨笑著用眼光打量著我,顯然不是剛剛認識我這麼簡單。我開始回想自己是不是以前和她見過,雖然我在電視上見過她,但實際生活中卻從來沒有面對面地認識。
「是嗎?如果是凌翼親自選出來的人,自然是人才了。墨小姐,阿翼在國內的事業剛剛展開,很多事情都需要你的幫忙、」她的話雖然謙卑,但是她的態度很適合地表現出她高人一等的地位。
「哪里,是高經理太夸獎我了。」我客套著,不知道方惠馨叫住我的意思。
「咦?伯母,您今天怎麼會參加宴會呢?翼說您不喜歡熱鬧。」高麗揚著溫馨關懷的笑容,討好著伯母,盡量找話題。
「呵呵,好久沒有看到阿翼了,今天來看看他好不好。」她說話的時候,表情有些蒼涼,讓我不禁同情她。即使是母子,她也要到這樣公眾的場合才能夠見到兒子,她這個母親是多麼孤獨啊。「對了,墨小姐,你最近和凌翼共事,公司的情況一切還好吧?阿翼的工作一向繁忙。」
斑麗听了此話,有些不是滋味畢竟她與翼的關系顯然比我的更加親近,而伯母這樣問,似乎對她不是很重視。
我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點兒嘲諷。幾乎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方惠馨眼楮中閃爍過難以察覺的笑意,似乎我笑容中真誠的成分她模得很清楚。她的觀察敏銳超乎我的想象。顯然,她剛才對我說的那番話,並非是要親近我,而是試探我和翼之間的關系到了何種地步。她甚至有可能知道我和凌翼以前的故事,或者和遠航的故事,所以才親自想要看看我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
「呃……」我故意尷尬地停頓一下,然後把皮球推給高麗,「其實我只是個職員而已,真正了解凌先生近況的是高經理。」
斑麗立刻笑容滿面,「伯母,您不用擔心,即使翼是個工作狂,我也會提醒他注意適當的休息的。」
「那就要謝謝你了,高小姐。」方惠如和向高麗點點頭,「听說今尊最近要開地產公司?」
「是啊!家父的生意越來越好,想要擴展規模。」
我這才知道,高麗也是有不小背景的。既然她父親也頗有名氣,干嗎跑到凌氏做經理呢?這答案,自然要從凌翼身上找。
我淺笑著說︰「凌太太,高經理。我剛巧有些事情要辦,所以抱歉,我要走了。」
「哦?這麼快?」方惠馨看看我,雖然口氣溫和,但是表情明顯地告訴我她不信我的話。最後,她頗有深度地告訴我︰「墨小姐,你和遠航還有阿翼都是朋友,以後他們兩人的關系,也要靠你多加圓潤。」
我听了她的話,臉色有些蒼白。我能察覺她探究的眼光,似乎對我的處境和內心思想都相當了解。我不由地對她戒備起來。
她看出我表情的細微變化,又放緩態度,和藹地說︰「既然墨小姐有事要辦,那我就不打攪了。」
我點點頭,扭頭離開,或許她們看不出來,可是我卻能感覺到自己的腳步有些踉蹌。方惠馨洞悉一切的目光快要在我背上熔化出一個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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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凌氏大樓,我這才突然想起,我沒有車子!本來我是要開車來的,可是被珊瑚的「打扮計劃」一弄,沒有時間回家取車,為了怕遲到只能乘坐珊瑚的車子。現在可好,看來我只好乘公車回去了。
呵!罷剛參加過華麗宴會的小姐哪個不是名車款款,被某某才俊送回家,十趾不沾地面?惟有我,還要坐公車回去。此時,我心里不斷地涌現出哭笑不得的尷尬和無奈。自己明明是個灰姑娘,要的也只是一個安定的工作、關懷備至的丈夫和平凡的家庭。然而,自從遇見了凌翼,我的一切就這麼被打散了,灰姑娘仍然是灰姑娘,在現實生活中,永遠變不成公主。
已經是十一點多了,凌氏廣場上雖然繁榮,但是畢竟沒有夜市那樣的雜亂。寬闊的一片商業區,只剩下幾家咖啡廳亮著燈。我閑逛著,不知不覺竟然走到那家「魚屋」。不知道幾年過去了,我已經懶得計算,這家「魚屋」竟然仍然存在,沒有被日新月異的商業競爭給擠走,真是不簡單。再想起我的那條「愛情」,幾年前壽終正寢。它死之後的一個月,每當我看見那空蕩蕩的魚缸,總會有種失落的感覺。其實說到底,也就是一條魚而已。听說魚的記憶維持不了幾秒鐘,可能到了它死去的時候,連我是誰也記不住。
魚屋的門和地面有一段高度,從階梯上下來,我驀地看見下面不遠處倚著牆壁。站著一個人。夜色很濃,其他地方的光線由于樓房遮擋,沒有照到這個角落里。我的呼吸停止了,站在原地不能動彈,盯著那個人的一舉一動。風在我耳邊撫過,我只听見自己緊張的心跳。
那個人很高,但是兀自顯得孤獨,也許是因為他點著一根煙,卻沒有吸,只是夾在手指間,任憑煙霧消失在黑暗中。他發覺我在看他,慢慢地站直,挺起身來。雖然我看不清楚,可是我卻神經質地肯定他在看我,很專注地盯著我。
一輛車子從遠處呼嘯而過,掃過的燈光霎那照亮了那個男人的臉。我的心漏掉一拍,望著那雙冰冷的、深諳的,只屬于凌翼的眼楮,忘記要怎麼說話,怎麼移動。他是怎麼知道我在這里的?盡避這里離凌氏大樓並不遠,但是他卻不太可能踫巧在這里遇見我。
「凌……凌翼?」我的聲音有些發顫。我要走下樓梯,腳踝卻因為緊張而顫抖,一個不小心,我跌坐在冰冷的階梯上,眼看凌翼向我一步步走來。
「你……」我看著他走到我跟前,煩躁地丟掉煙蒂,彎下腰伸出手撫摩我的腳踝。他手上的溫度遇到我皮膚的冰冷,讓我顫栗,渾身都感到仿佛被他抽走了力氣。
「你怎麼會在這里?」
墨黑的夜,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能夠看見他如星的眼眸閃爍著神秘復雜的光芒。「我跟你來的。」他的聲音在夜中顯得格外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