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沒有來上課,同班的其他幾個親密女孩只是給我一個蒼白的笑容,沒有熱情地招呼我。這,我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我能夠從她們眼楮里看到痛楚。
英語課上,英語老師走進教室看到我的時候,我不由地打了一個哆嗦。那種奇特的眼神讓我全身的皮膚都起了小絆瘩。被一個年長的女人,尤其是一個老師一樣的女人嫉妒,那種感覺簡直可以媲美人間煉獄。
「Queen,你來一下。」她站在和教室相連的她的辦公室門口,跟我冷冷地說。
身邊的同學們很識相地閉嘴離開我身邊,像在表示跟我沒有關系一樣。
我覺得天岌岌可危,就快要掉一塊砸在我腦袋上。硬著頭皮,扯著笑容,我視死如歸地走上前去,跟隨老師進入她的辦公室。
她坐下,也示意我坐下。我覺得她的風範頗有要審問我的意思。可是我知道她沒有權利。並不因為她是我的老師,她就有權利過問我的私事,她甚至沒有評論的資格,這就是有人權的好處。所以我立即雄赳赳氣昂昂地準備了一肚子的反駁。
可是她第一句話說的竟然是︰「你的成績很好。」
我一肚子的話沒等著說出來就卡殼。眨了眨眼,猶豫半晌,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謝謝老師。」
「嗯。」她點點頭,從桌子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打開。
「這是這個學期期中考試的復習題,跟期中考試的題型,長度很類似。布魯斯已經有半個月沒來上課了,你去把這個給他吧!我知道你家離他家比較近。」她對我說。
哦!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氣,接過文件夾,隨便翻看了一下,發現里面全是紅色的備注,詳細準確。我抬起頭來,看見英語老師窘迫地偏過臉去。
「好。我一定送到。」
「如果他有問題,你可以幫他吧?」她問。
「當然,我一定盡力。」我微笑著說。
「那你出去上課吧!」她沒有看著我,結束對話。
我站起來,剛要邁出去的時候,身後又傳來英語老師小聲的聲音。
「你……昨天……」
那句破碎的話,就像是不听話的孩子,突然地溜了出來,等到發現想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晚了。她問到一半,臉騰地紅了,窘迫不已地沒有繼續說下去。
如果是以前,我或許會嘲笑她,可是看著英語老師那張年輕的臉,我卻無力去創造任何尖酸的想法。那張臉上,實在印刻了太多復雜和難以啟齒的感情。
「昨天布魯斯把我送回家,僅此而已。」我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跟她解釋,為什麼跟她撒謊。我甚至沒有用任何不同尋常的語氣去說那句話。我只是覺得同情她,也同情其他的女孩,或許那其中也包括我。走出她的辦公室,我突然開始痛恨起我自己。
布魯斯.萊爾這樣的男人實在是不該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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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斯的房子很大,我上次誤闖進去的是那棟別墅的後門,而正門就在塞亞大街上。拿著厚重的課本,上邊放著那個文件夾,我如同烏龜一樣挪動在塞亞大街上。夕陽斜射在我頭頂上,烤得我頭皮有些發麻。我略微低下頭,抱緊手中的書,听著身邊車子的呼嘯,心里有著不熟悉的緊張。
站定在大門前,我仰起頭來,看見三樓那扇在陰影里的窗子。小小的一扇窗子,有些陳舊,雖然在陰影里,我還是能夠看見窗子上面的灰塵。
人們說那就是布魯斯的窗子,里面就住著那個叫布魯斯的男人。
我知道班上的女孩其實每天下課都要跑到這里,就這麼痴痴地仰著脖子,眼楮盯著這扇窗子,渴望看見他的影子。那種感情,大概早就超過了愛情。
人們說大膽的女孩們會爬進那扇窗戶,里面沉默屹立的布魯斯定定地看著她們。然後他會伸出那雙堅硬的大手把她們一個個地抱進他的房間。他會看著她們靜靜地退上的衣裙,然後帶領她們一起瘋狂。
我知道那只是個傳說。因為每個女孩都是故事中的「大膽女孩」,而每個她們心中所想象的對象,大概也都變成了布魯斯。
而如今,我就站在這扇窗戶的下面,也以同樣的心情仰望著那個小小的角落。
一輛車從我身邊疾馳而去,掀起的風倏地驚醒了我。
我仍然撇撇嘴角,走到大門前。鏤空的鐵門上的油漆已經剝落,鐵門內枯黃的草坪,雜亂的樹木也說明這個地方遭人遺棄的悲戚。我伸手一擁那扇鐵門,鐵門「吱呀」的一聲閃出一條縫。我沒有去麻煩地尋找門鈴,就直接走了進去。
穿過一座架在已經干涸溪流上的小橋,我順著蜿蜒的石子路走著。那棟米黃色的別墅矗立在我面前,旁邊的車庫門前停著兩輛車子。一輛是漂亮的Benz,一輛是布魯斯的火紅色吉普車。
我單手扶著書,另一手空出來在眼前紅木的高大門上敲打幾下,沒有聲音。門邊沒有門鈴,門板上有兩個銅圈,可見這棟房子的古老。我執著銅環在門上再撞擊幾下,仍然沒有人來開門。我坐在石頭階梯上整理了一下手中的書,然後才站起來沿著剛才的石子路繼續像別墅後面找去。
當我走到別墅側面的樹林邊緣時候,我看見了一個漂亮得驚人的女孩。一頭燦爛的金發筆直地垂到臀部,雪白的皮膚,櫻桃紅色的小嘴唇。一瞬間,我以為我看見了白雪公主,金發的白雪公主。
她美麗絕倫的臉上閃爍著淚水,嘴唇輕輕地顫抖著,一雙雪白縴細在布魯斯的臉上撫模著,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地觸模著。我知道他的頭上有傷口,那是從那次跟警察的搏斗而得來的。我一直以為他太過驕傲,所以把發留下來擋住那道傷疤。可是我猜錯了。那個部位是給眼前的女孩準備的。
女孩哭泣了,聲音柔軟美麗。即使哭泣的時候,抽泣的肩膀的抖動都帶著貴族的氣息。那不是任何人可以模仿而來的。她撲到了布魯斯懷中,布魯斯很自然地摟住她,動作輕巧得似乎不想傷到她,就如那次他不想傷到我一樣。
霎那,那女孩的發絲在空氣中飄揚,發絲籠罩下是布魯斯無限懷念的溫柔表情。他輕輕地皺著眉頭,閉著眼楮,唇角卻在笑,似乎在說著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布魯斯笑。他從來沒有在我面前笑過,即使在比賽勝利的時候,他也沒有。他笑的時候剛硬的線條突然變得溫柔不已。如果讓別的女孩看見他笑,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暈厥?
驀然間,我覺得心里面,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摔成碎片。而我甚至沒有力氣去拾撿起來。
我是嫉妒過的,那種難以承受的酸澀折磨得我坐立不安。我本來以為,看到這一幕的我應該特別地憤怒,可是我的心是靜止的。如此的我,無力嫉妒,也無力流淚。
酸痛的手再也承受不了書的沉重,無力地松開厚如字典的生物書掉在地面上,我彎下
腰垂頭去撿,卻能感覺到他們的視線惶然地落在我身上。
抬起頭來,那個漂亮的女孩轉向我,剛才悲傷的表情轉眼被驚慌失措而代替。
包令我想笑的是,布魯斯一把抓住那個女孩的手,就像曾經那樣抓住我的一樣。他用眼神平靜那個女孩,然後冷冷地看著打擾他們的我。
我很想大聲說對不起的,不過太沒有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