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車子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直到回到別墅,圍繞在他們周圍的是難以忍受的寂靜。
冉情好幾次想開口解釋,可是看到他陰沉的臉色,只能在一邊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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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管家勞倫斯看見兩個人進門的樣子,有些驚訝地上前。
雷森進人大廳,扔下冉情,一個人進入自己的房間。
冉情無措地和勞倫斯對視,半晌她才反應過來似的自嘲一下。
「他生氣了。」雖然自己還不完全清楚到底是什麼惹他那麼生氣,可是他的怒氣讓她也不禁微微顫抖起來了。
她真的怕他嗎?
不是。她只是不了解……她總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所以她對他沒有把握。常年「烏托邦」的生活教給她沉穩以及沉默。但是又不可否認地,他的每一個動作都讓她心顫。但是那不是恐懼。
「小姐……」勞倫斯很少見到雷森發脾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嘆氣地朝樓上先生的房間一瞥。
「小姐不用擔心,先生很少發脾氣。」
正是很少發脾氣,所以一旦生氣起來才更要命!
冉情嘀咕著,順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經過他剛才的生氣,冉情覺得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降了十度。
看看表,已經是十一點鐘了。冉情洗漱完畢,把自己裹進舒服的被子里面。
睡覺!
冉情努力讓自己平撫今晚的心情,進入夢鄉,第二天總會好起來的嘛!
可是他在宴會上的眼神總是糾纏著。
他看她的時候,她竟然能從那樣憤怒的眸子中看到痛苦。
是因為他听到韋博的話了嗎?
他在乎別人怎麼說他嗎?
他以為她會听信別。人的閑言閑語嗎?
暗色的眸子里閃爍的不單單是憤怒,還有被背叛的恨與失望。
可是她沒有做出背叛他的事情啊!冉情仔細思考宴會上的一舉一動……
她和韋博跳舞?
僅僅是這樣小的事情也可以讓他情緒這樣激動?他被人背叛過吧……
冉情再次警告自己不要感情用事,他有他的生活,她不想自以為是地干涉。
為什麼還睡不著呢?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兩百只……
突然,冉情迷蒙中听到一聲撞擊,聲音大得讓她驚得從床上跳起來!
她凝神,听到勞倫斯努力阻止的聲音,一個陌生男人的吼聲,還有雷森最後深沉的聲音。
「你來做什麼?」雷森看著一身落魄的尼克布萊克。
「雷森布萊克!你別以為你可以把我們逼到角落!我告訴你,我絕對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雷森冷笑一聲,心里卻為他自己的親兄弟的恨意而苦澀著。
「狗急了要跳牆了?」
示意勞倫斯退下,雷森毫不在乎尼克血紅的眸子和咬牙切齒的表情,兀自走到酒吧台,為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帶著強烈的辛辣,液體流暢地滑下他的食道。那種刺激讓他全身一顫。哎!即使那麼多年了,他其實仍然是不習慣酒的刺激。可是有的時候,他卻渴望酒精帶來的迷亂,可以幫助他忘掉很多他不想面對的事情。
尼克眼中閃爍著強烈的憤恨。
為什麼雷森和他如此不同!
他就能帶領布萊克企業到巔峰,而自己卻不得不把它轉讓!
為什麼他面對一切事情能如此冷靜,而自己被他逼迫到最貧困的角落!
雷森輕蔑地瞄他一眼,「我每個月給你們十萬,不夠你們揮霍?」
「十萬!」尼克猛然上前,「我是尼克布萊克!美國前十大企業的繼承人,每個月只有十萬!你把我當什麼!要飯的嗎?」;
「你要多少?」雷森並不打算給他任何金錢,可是仍然想探知他的貪念到底有多少。
「五百萬!」尼克略微一想,顯然被雷森似乎通融的語氣搞得弄不清方向。
「每個月?」雷森挑眉。
尼克一听,立刻說;「沒錯!」
雷森兩手插在西裝褲袋,俊美地微笑著,眼楮微垂,深奧的眸光在暗色的瞳孔中蕩漾著,讓人猜不透心思。尼克看著他,突然覺得全身有種冷感,盡避他明明看到雷森在笑。
尼克突然想起童年的時候,他和安娜到布萊克家的時候,雷森的母親已經快死了。他記得看見那個東方女人,在病床上如同縮水的木乃伊,除了一頭仍然烏黑的發,幾乎讓人認不出來那是一個女人。她的皮膚緊繃地貼在骨頭上,骨瘦嶙峋地,卻仍然睜著一雙大眼楮,眼楮里茫然得似乎什麼也看不見。
他的父親從來不去看那個東方女人,很簡單,那樣丑陋的情景即使在他還沒有很多審美觀的時候就已經是可怕的了,更何況他那個花心的父親。尼克本來也是很害怕她和那個病房的,可是久了反而調皮地進那個房間擺弄那個病懨懨的女人,並以此為樂。直到有一天,他驀地看到雷森站在病床前,冷漠得像個死人。
「喂!你是準!」尼克儼然以主人自居,霸道地詢問眼前這個男孩的身份。
可是年幼的雷森並沒有回答,只是默然地看著他的母親。
尼克怒氣沖沖上前,一推雷森,本以為他會注意到自己。可是他只是略微地抬了一下頭,眼神落在他身上!
那麼的冷……夾雜著痛苦和憤恨……
那樣深刻卻又不透露的感情讓年幼的尼克竟然嚇得哭了出來!他哭泣著踉蹌地想跑出病房,卻腳下一滑,跌到地上,手本來想扶著什麼,卻抓住了那個女人的氧氣管!只听尖銳的警報聲音驀地驚鳴起來!夾雜著他的哭聲,那個東方女人力竭的粗重呼吸聲,還有心髒顯示表急促的跳躍,尼克看見了雷森臉上竟然是那種奇異的笑容。
一瞬間,他仿佛看見了魔鬼!一個剛剛吸盡人血,還在那里欣賞獵物死亡的魔鬼!
恐懼和驚慌是尼克惟一的感覺,幼小的意識中只覺得眼前人的可怕。隨著警報,病房的門打開丁!一大堆的人涌了進來,有白色衣服的護士和黑色西裝的男人,最後是氣急敗壞的父親。他在嚎啕大哭中被人抱了起來,帶出房間。在那之前,他看見父親凶狠地在雷森臉上甩了一巴掌!雷森那時大概只有十幾歲,身高遠遠不及父親。待他抬起頭來,嘴角有一絲血跡,那種眼神就像現在的一樣!詭譎得令人捉模不透……只是臉上仍然是冰冷卻又奇異的笑容。仿佛是悲哀了很久,不會笑了—一樣……
眼前是同樣的笑容,同樣的眼神!
年幼的尼克恐慌,而現在成人的尼克仍然恐慌!
他退後一步,很小的一個動作卻讓雷森盡收眼底,嘲諷的一絲笑容浮起……
雷森再飲下一杯酒,可是意識仍然清楚,他開始佩服自己的酒量了。
「你憑什麼讓我給你?」頭一次地,他對自己兄弟的話語中竟然帶著挑戰。
尼克一愣,「憑我是布萊克企業的……」
「你把它轉讓給我了,記得嗎?」
尼克窘迫異常,「但無論如何我卻是父親的兒子,而布萊克是父親創業的!我有權利!再說……」突然想起叔叔,尼克頓時信心增加,「叔叔是大股東,他也會支持我。如果我有心重新掌權的話,大多數叔父們都會支持我。別忘記……布萊克還是家族經營為主!」
「憑你在兩年之內,把布萊克差點搞垮的本事,你以為從我這里拿回布萊克,你自己有多少勝算?」雷森不想說的,因為這實在是個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尼克感到低能,可是話竟然就那麼說了出來。是自己的怨吧?其實再怎麼告訴自己不在乎,他卻是在嫉妒尼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