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肯基將報紙丟到垃圾筒里。幸運的話,蘇奈特會追逐這條錯誤的線索到非洲去。假以時日,這條新聞將會逐漸淡去。
但他有種不安的感覺,直覺他不會擁有如此的幸運。
風琴聲響遍大教堂。這是藍道爾的婚禮,它甚至得到女王的親筆函祝福,要這對新人早生貴子,日後為大英帝國的榮耀效力。天知道,藍道爾根本不想要這樁婚事,只是迫於雙方家庭和社會、媒體的壓力,不得不走進禮堂。
在琴聲最高一幾時,莎拉穿著一襲純白蕾絲的結婚禮服,挽著她父親的手臂,出現在甬的另一端,緩步朝他走來。她純真美麗,笑靨如花,恍若飄落塵間的天使。
道爾看著他的新娘走近,強烈的罪惡感淹沒了他。像他這樣身心破碎、污穢不堪的男人,怎麼配得起如此純潔的女孩?任由這樁婚禮舉行簡直是滔天大罪。當他握住她的手,許下廝守一生的誓言時,他的心已徹底被絕望的野獸所吞噬。
飾演這種心情的藍道爾對止目基毫不困難在他自己的婚禮上,他也曾感受到同樣的絕望。
婚禮的景順利拍攝完畢後,他們回到洛查莊園,續拍新婚夜的景。
在精致華美的臥室里,莎拉坐在四柱床上,穿著純白蕾絲料晨縷,隱約露出其下姣好的胴體,等待她的新郎。
分秒過去,她不安地交握十指。母親早已告訴她該期待什麼,她也信任她的丈夫會引導她。但為什麼道爾遲遲沒有出現?
他終於走進新房時,她自打盹中驚醒。她的新郎衣服和金發凌亂,神情陰郁。他用力吞咽,喃喃說著她不明白的話語,一再強調他錯了!他不該娶她。他們必須注銷婚姻,他願意背員所有的責難。她可以以清白之身,另嫁他人。
莎拉驚恐地下床走向他,踫觸他的胸膛,懇求他解釋清楚。他的聲音一窒、逝去,饑渴地注視著她,顫抖的手輕撫她的手臂。純粹被女性的直覺驅使,她踞起腳尖親吻他。
他的自制力瓦解了。他將她拉上床,狂熱地親吻她,重重壓著她。莎拉從不曾見過他這個模樣,慌亂地反抗,無言地懇求他溫柔一點。
他倏地凍住,申吟出聲。「主呀,請原諒我!」他翻身下床—跌步越過房間,捧著小骯,劇烈嘔吐。
肯基又不按照劇本演出了。她不敢去想他為何被激起如此強烈的反應,快步來到他身邊,將他擁入懷里。
道爾將頭埋在他的新婚嬌妻胸一刖,絕望地啜泣出聲。
終於拍完新婚夜的景後,肯基心里的惡魔有如猛獅月兌柙而出,咆哮威脅著要撕裂他。他一心只想逃離,但助理導演在他穿過花園時,攔截住他。
「我們或許有時間再拍個景,肯基。你會在拖車里嗎?」
他強抑回一句髒話。「要拍的話,另找別人!」
他的助理喬書朝他走來,瞧見他陰郁的臉色,立刻識相地退開。
肯基朝壯園北邊的樹林走去,一心只想獨處。瑞妮稱贊道爾在新婚夜嘔吐是神來之筆的佳作,但他同時也可以看出她眼里的憂慮和擔心,納悶究竟是什麼樣陰暗的情緒,激發了他的靈感?!
靶謝天她不知情。
那些影像再度浮現腦海——白膂赤果的胴體、和被侵犯的純真。他以手扶著樹干,乾嘔不已。他大口喘氣,直至清涼的空氣平撫他的田目。他盲目地循著小徑前行,穿過樹林。
新婚夜已經夠糟了,但往後還有更糟的。他不知道自己要乍心樣捱過這部電影。成為藍道爾就像寸寸揭開他維護自己神智正常的防衛。但瑞妮說得沒錯,這部電影可能為他贏得奧斯卡。奧斯卡的委員會對肯基願意貶低自己,演出飽受折磨的反英雄角色印象深刻,進而投票給他。
為了一尊小金人?它該死的不值得。
然而,盡避藍道爾已瀕臨精神崩潰,他終究要比肯基強多了--至少他曾試圖終止和莎拉這椿注定要失敗的婚姻。如果當初肯基能夠抗拒求婚的沖動,他和瑞妮或許還可以在分手後成為朋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生活在煉獄里。
至少他們可以擁有北加州海岸的美好回憶。
下一刻,他發現自己已走出樹林,置身在有著復雜圖案的大花壇前。這想必是瑞妮曾經提起過的迷宮。她是怎麼說的?循著曲折的小徑走,將可以找到自己。
那是他最不需要的——他很清楚自己是誰,而且窮畢生之力埋葬過去。他轉身要離開,突然想到瑞妮曾提起走迷宮可以找到心靈的平靜——這倒是他所需要的。
肯基找到了入口,納悶在走迷宮時該怎麼做。祈禱?童一想?或是讓心靈進入「禪定」空無一物?
他深呼吸好幾下,放松緊繃的身軀,專注在曲折的小徑上,開始往前走。這個簡單的動作幫助他專注心思,平息紛擾不安的思緒。他的意識逐漸收攝,專注在走路這個簡單的動作上!的知覺變得無比鮮明,清楚地察覺到血流的脈動,每個呼吸和攝入的林木清香。當他走到迷宮正中央時,心里的惡魔也安靜下來了。
這還不錯。他知道惡魔並沒有真正被趕走它們已成為熔鑄他生命的驅動力。但他是生存者,他沒有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而是為自己建一止了舒適的生活,甚至獲得某種程度的成功。偶爾內心的惡魔會醒過來,以爪牙撕裂他,但它們終究會再度沈潛。這次也一樣。再幾個星期,『世紀之戰』就會拍完。他可以接下一部片他甚至不必去看這部完成後的電影。
雖然他會深深想念瑞妮,但的生活將能回到昔日的單純平靜。或許少了和在她一起時的喜悅高潮,但也沒有令人痛苦的低潮,就只是單純地活著。
靶覺平靜下來後,他走出迷宮一眼就看到了瑞妮,緊繃登時以排天倒海之勢襲來。她仍穿著戲里的蕾絲純白晨縷,坐在草地上,雙手抱膝,看起來就像個迷失的小甭女。
性感無比的小甭女。他的荷爾蒙立刻起了回應,想起稍早將信名最令人渴望的女子壓在床上的情景。「你是來找我的,還是單純地迷失自己?」
「兩者都有,我很擔心你。」
「你自己的演出也同樣緊繃。」
「也因此在拍完片,看到薇兒放在我桌上的文件後,我立刻決定逃到這里躲起來。既導又演是很困難的。」
他越過草地,但小心和她保持距離。他在小空地走來走去。「你高興或後悔拍這部電影?」
她沈默了好一晌才回答道︰「兩者都有。」
「這不是個明確的答案」他嘲澀地道。「這部小說究竟有什麼特別吸引你的地方,讓你執著要拍它?」
「你或許注意到了,我有控制癖。」
他忍不住笑了。「我是注意到了。那又怎樣?」
「那是種苦盡笆來的過程。戲里的人飽經磨難,但他們也由其中成長,在經過淬煉後,變得更好、更堅強,擁有更好、更誠實的婚姻。」
正好和他們失敗的婚姻形成痛苦的對比。他改變話題。「你看過今天的『詢問報』嗎?我還沒有時間看。」
「今天的頭版相當有趣。蘇奈特刊登了兩張照片,指證是你的童年時代。」
他的身軀一震「相片看起來像我嗎?」
她聳了聳肩「相片里是一名瘦小、黑發的男孩,臉龐有點像你,下顎有著凹槽。那有可能是你,但也有可能是任何一個男人。寄相片來的是一位住在蘇格蘭的男子!聲稱你是他失蹤已久的弟弟白修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