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旁人看著她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出滑稽可笑的笑話,她不是眾望所歸的女主角。只能是個臨對演員……在喜劇片里被稱為『死跑龍套』的小小角色。
在這個賓客滿堂、充滿了歡聲笑語的酒會大廳,很不引人注目的一側角落里,顧沁朵默不作聲,徑直遙遙望著大廳頂部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出神。
真美,每一顆都是閃閃發光、晶瑩剔透,璀璨如鑽石,令人不敢逼視……大概是看得有點久了,她覺得眼楮像揉進了什麼,酸酸澀澀的。
站在面前的兩個女人,四片薄薄的紅唇一張一合,出口的都是刻薄之極的話語。
一個怒斥道︰「看你小小年紀,沒看出來膽子很大啊,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是什麼身分,連這種場合都敢跑來露臉,Darren知道你來嗎」
另一個則是妒諷地看著她,「就是啊,你一個小情婦,怎麼敢光明正大、若無其事地站在這里?是不是想讓狗仔隊拍到登到報紙上,氣死我們家老爺?」
「我看到你們這些不懂事的妖精就生氣。趁著沒人看到。你趕快走!」官天麗厭惡地搖頭嘆氣,「真不知道。Darren是怎麼想的,玩玩而已,也不會找些讓人別那麼操心的來玩……」
大概是半點也瞧不起顧沁朵,官天麗連話都懶得訓了,一扭身蹬著高跟鞋揚長而去。
方淑君沒有走,輕蔑地看著顧沁朵,「奉勸你一句,千萬不要以為有機會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官家是不會讓你這種女人進門的。」
她高傲地抬起頭,示意顧沁朵看向會場中央的那一對引人注目的男女,「你看看他們倆,天生就應該是一對,他們遲早會在一起的,而你這種人,也應該就是天生的小偷吧,專門偷別人的愛情。」
愛情,多麼奢侈的東西啊!
它也許是巴黎櫥窗里的珠寶,獨一無二、眩目迷人,可是上面的天價標價會立即讓人清醒過來︰又猶如是曇花一現。若有幸,一輩子只得遇見一次。
二十一年的歲月中,顧沁朵品嘗到了不同的人生百味,發現愛情,不僅僅是甜的,也是苦澀的,它帶給她的是百般滋味,刻骨銘心。
當她出了宴會大廳後,又回過頭看了看那個燈火通明的地方,沒人察覺到她的存在,關心她是否來過……
她轉身沿著街道慢慢地走著。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又快到新的一年了,大街小巷又開始彌漫著節日的氣息了,臨街的櫥窗被閃爍的各色彩燈裝飾得漂漂亮亮的。
一群打扮前衛的少年,三三兩兩地從她身邊走過,有幾個還回頭沖著她吹一聲響亮的口哨,擠眉弄眼地呼道︰「小姐,正哦!」
年輕的情侶相擁著站在路邊,女生捧著一個熱乎乎的漢堡,和男生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樂乎,望著對方的眼神、笑逐顏開的模樣,好像整個世界,只有眼中這個人的存在。
腳步驟然間停住,顧沁朵孤孤單單地站在那里,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像是走了十萬八千里的路,她突然覺得很累很累,終于腿軟地坐到路邊供路人休憩的長椅。
闢家那兩個女人的話猶在耳邊,縈繞不絕。
彼沁朵並不是沒有認真想過,原聖成為什麼會娶她,她二十一歲,長得不差,唯一的財產就是一間差點倒閉的玩具廠……
這就能讓一個樣樣優秀的男人,甘願走進婚姻嗎?
別說笑了!
可是,他就真的這麼做了!
他對她極好。
她做的菜,他從來不會抱怨說難吃;他會因她每個月例假身體難受,而專程拜訪退休的老中醫,只為讓人家替她看診;他會悄悄地幫她替小盆栽澆水,和她一樣期盼著它們長大……
原聖成對她那麼好,好到令地偶爾忍不住偷偷想,他會不會,其實是有一點點喜歡她呢?
這個念頭曾經讓顧沁朵忐忑、緊張、不安,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當這種想法越來越常出現在心里時,她覺得自己的心境悄悄發生了變化,變得有了一絲喜悅和一點期待。
她從來沒有細想,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也從來沒有正視過,為什麼每次涉及汪欣妤,都會讓她覺得心里好像被什麼東西堵著一樣。
可是今晚,當她看到汪欣妤和他一起出現時,她的心劇烈地疼痛,就像是被人捏在手里揉著陣陣發痛。
原來,原來,她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那個男人!
乍然間,心頭雪亮,顧沁朵倏忽呆住,仿佛久久不願相信這一切,最後她驀地將臉埋在腿上。像是孩子一樣。脆弱又無助地無聲哭泣。
第8章(2)
不知什麼時候起,一輛黑得發亮的豪華名車,無聲無息地停在了不遠處,車廂內極靜,坐在後座的男人一言不發地看著這情景,深眸像揉進了什麼,感到血液在太陽穴里發瘋般地涌動,頭顱里像被什麼東西壓著,就快要炸裂了。
原聖成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
罷才的宴會實在是令人有點疲憊,他應酬了一會,便找了個借口先行告辭,大步離開宴會現場,上了車,便意興闌珊地闔上了眼。
司機在前排小心地駕著車,音響里悠悠地播放著輕松的音樂,此時更像是催眠曲。
罷出發沒多久,安靜舒適的車廂里突然響起手機的和弦樂。
「Hello?嗯……我提前走了……現在?當然是回家去……」他睜眼,左手拿著手機,右手抬起,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松開領扣後,隨即將車窗按下來。
原聖成語調平淡、敷衍了事般地通著話。心里卻想著他的小妻子。
忙了一個星期,早出晚歸,每天都過得像上戰場一樣,一天睡不到五個小時,都沒時間好好待在家里,今天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一定要早點回去,陪顯然還在氣鼓鼓跟自己打冷戰的小女人。
她一個人,這時在家里會做什麼呢?
唔,她喜歡在溫室里,拿著小鏟子擺弄那些被照顧得十分茂盛的花花草草,她也喜歡系著可愛的圍裙待在廚房里,粗手粗腳地弄出幾盤面目全非,已經看不出食材原貌的奇怪料理。
她還喜歡戴著耳機泡在浴江里,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或者悄悄躲在書房里,用他辦公桌上的電腦看「海綿寶寶」,一邊看一邊毫無形象地伏在書桌上拍桌大笑。
彼沁朵以為他不知道,其實,他都是知道的。
這幾個晚上,只要他沒回家,臥室的床頭櫃上就一定會替他留一盞燈,在這一年里,她已經養成了習慣,哪怕他們在冷戰,她都沒有忘記。
靜悄悄的臥室里,溫馨的燈光,大床上睡得渾然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香甜小臉,都會令他心中柔軟得一塌糊涂。
她不知道,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一切一切都讓他多麼喜歡。
沒有錯,他是個佔有欲很強的男人,他愛著這個小女人,所以就想要把她牢牢地綁在身邊,讓自己隨時可以看到她、愛她。
但佔有欲並非支配欲,在內心深處,原聖成其實極希望她能快樂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而不是當一個言听計從,生活得沒有一點自我的妻子。
一年的婚姻,原聖成還以為顧沁朵正在開始漸漸地放開心胸、接受了自己,因為她的笑容越來越多,在自己面前也不再是唯唯諾諾、小心翼翼,而是長了小小的心眼,會對著他陽奉陰違,會甜言蜜語地哄得他團團轉了,甚至他們的這次冷戰,轉過身後,他也只能無奈地搖頭嘆笑,覺得哪怕是這樣,也總好過她關閉心房,將自己拒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