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用自己的能力證明,就算他只是孤身一人,他也能夠活得好好的,不給任何人添麻煩。
他自己能做到,席夜語應該也能做到。
席夜語將伸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來,輕描淡寫地說︰「你之所以不願意收留小女子,是怕會勾起過往的傷痛回憶吧!如果這是主要的原因,小女子可以諒解。」
知道他不是無情無義的男子,讓她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她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他是好人,他是大哥口中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即使說者無心,听者卻有意,黑焰司的臉龐變得更加冰冷。「請妳不要自以為是地妄自臆測。」
他被她的無心之語給逼得有點惱羞成怒。
從未有人敢在他的面前直接剖析他的心態,連她大哥也不敢,為何她卻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真不知道她是太膽大妄為,還是真的了解他的心態。
如果不是念在他是故友妹子的情分上,他早就將她轟出去了。
席夜語低下頭,藉以掩飾臉上的尷尬神情。
如果問題不是出在他的身上,那麼,就是出在自個兒的身上了。
她抿著嘴,內心感到好不哀怨,難道她的條件真的這麼差,竟然沒有人願意收留她。
她又趴跪在地上,朝冰冷的尸首低語著。
「大哥,你為什麼要拋下夜語不管?衙門里全都是冷酷無情又自私自利的人,全都不顧夜語的死活,連你的摯交好友都不想收留夜雨,大哥你說,夜語該怎麼辦才好?」她哭得泣不成聲。
眼角還偷偷瞧著黑焰司的反應。
黑焰司神色自若,只是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但隨即被他隱去,他一向將自己的真正心思隱藏得很好。
他心想,這名小泵娘挺聰明的,居然知道用激將法。
他不怒反笑。「席夜語,激將法對本捕頭是無效的。」他雖然勾唇冷笑,但笑意卻不達眼底。
原本沉重的心情,竟然因為她而變得不再難受。
他不是應該很討厭女人,可怎麼對她就是無法狠下心來置之不理。
他認定自己對她有特別的感覺,只是因為她是故友妹子的緣故。
聞言,席夜語好像被當頭澆了一桶冷水,從頭冷到腳。
眼前的男人不僅冷酷無情,還完全不留情面,直接將她傷得體無完膚,他的心真的好狠。
她挺直背脊,告訴自己不能再哭哭啼啼的,要有骨氣。
大哥曾經告訴過她,他們雖然過著窮苦的生活,卻不能沒有骨氣,即使處在艱難的環境中,也要快樂地活下去。
她隨意地抹了抹臉。「既然黑捕頭不方便收留小女子,小女子也不再強求。」
她別開臉,沉默不語,趕人的意思明顯。
就在她欲起身時,頭頂上方飄來冷冷的話語。「如果妳能湊齊一千兩,本捕頭就收留妳。」
其實他也不是故意要刁難她,只是希望依賴性太強的她,能夠自力更生罷了。
就算他真的無法收留他,他也會想辦法安置她。
畢竟,她大哥有可能是他的代罪羔羊……
「黑捕頭不必故意找借口打發小女子,小女子不會賴著你不走的。」她面無表情平靜地述說。
要她在短期內湊足一千兩談何容易,他根本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第1章(2)
「妳連試都還沒試,怎麼就打退堂鼓了?只要有心,天底下沒有無法完成的事情。」
對于自己能夠與她交談許久,他深感不可思議,他一向很少與女人談超過三句話的。
他對她特別通融,只可惜她感覺不到他的用心。
「小女子不是不想試,而是此刻真的沒有心情。」她隨口搪塞。
義兄那些親戚的嘴臉,她不是沒見識過,不是只有衙門里的人才會貪財,普通的老百姓也是一樣的,這是人性,她無力改變。
她真的不想開口向義兄的親戚們借錢。
再者,黑焰司看起來跟義兄的親戚們並沒有什麼兩樣,也是金錢至上。
他的表現,讓她甚感失望,自然也不會再要求他收留自己。
她要想辦法自己一個人過生活,該是她學著獨立的時候了。
才剛下定決心,義兄的親姑姑席氏就帶著自個兒的兒子葉世群闖了進來。
「哎喲!我苦命的佷子啊!你怎麼這麼早走,你叫夜語以後一個人該怎麼過日子呀!這老天爺太不公平了。」席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姑姑,請節哀,夜語的去處妳不必擔心,夜語自己會想辦法的。」她輕輕拍著姑姑的肩膀安撫著。
席氏握住她的手,神情有點激動。「我苦命的夜語,從今以後,妳就要孤身一人了,對了,朝廷的撫恤金撥下來了沒?有多少錢?」
她的眼中閃動著晶燦的光芒,反而掩蓋了悲傷的情緒,讓人不得不懷疑,她是真傷心還是假難過。
听到她提起錢,席夜語的心就涼了一半。
泵姑貪財,這是她老早就知道的事,只不過,大哥的尸骨未寒,她就急著提起錢,實在令人感到唏噓。
她慢悠悠地回答。「朝廷的撫恤金再加上大哥這幾年來的積蓄,大概有五百兩左右。」
「五百兩?」這麼少?
席氏垮下一張老臉。「妳大哥在衙門當差數載,還真是兩袖清風呀!」
她以為佷兒的積蓄至少有好幾千兩的。
席夜語忙不迭地替義兄辯白。「大哥為官清廉,從來不收受賄賂,或貪污不義之財。」
她意有所指地覷了黑焰司一眼。
黑焰司不避不閃,環起手臂,臉上有著看好戲的戲謔神情。
這席氏,貪財的嘴臉完全不輸給衙門的胥吏、師爺們。
席氏扯了個假笑,虛情假意地吹捧。「是啦!我這佷兒就是這麼公正廉明,簡直是朝廷的棟梁,只可惜英年早逝。」
她低垂著頭,故意語帶哽咽。
席氏的兒子葉世群適時地插話。「夜語,表哥既然已經因公殉職,妳不如住進葉府,讓表哥一家人好好地照顧妳。」
他熱絡地握住席夜語冰冷的小手,席夜語不敢甩開,只得咬牙隱忍著全身泛起的不自在感。
黑焰司見狀,微挑起眉,視線不經意地落在被男人緊握著的小手上,眼中閃過一抹厲芒,心里涌上一股不舒坦的感覺。
為什麼他怎麼看葉世群怎麼礙眼?恨不得用腰上的佩刀將他的手給砍斷。
他一手搭在佩刀上,像是隨時準備與他拔刀相向一樣。
席夜語將求助的眼神飄向他,無聲地乞求他能替她解圍。
她討厭表哥,更厭惡他的踫觸。
黑焰司不是不明白她的苦處,只是,以他的立場來說,他根本沒有資格發表言論,畢竟他與席夜語非親非故。
不過,他也不是冷血之人,還是不著痕跡地替她解圍。
他的大掌擱放在葉世群的肩膀上,微微使力,朗聲說道︰「葉兄,你們肯收留席姑娘實在是她上輩子燒了好香,你們的義行,本捕頭會請縣太爺加以表揚的。」
「唔……娘……」葉世群痛得想爆粗口,卻只能忍氣吞聲,不敢得罪這位人稱鐵血神捕的冷面捕頭。
他的手勁還真大,只要他再稍微用力一點,他的手恐怕就會月兌臼了,他實在不明白自個兒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他了?
「娘,咱們還是先接表妹回葉府,再替表哥辦後事吧!」他趕緊提議,只想盡快遠離黑焰司,免得被他眼中的怒火給燒穿。
「呃……」既然兒子已經開了口,她總不好婉拒,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拉住席夜語的手。
「夜語,妳表哥疼妳,不忍心見妳孤身一人,妳就先隨咱們回葉府吧!」她端著笑臉,心里暗自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