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是我剛才自己落下的敗筆,我報出雷老大的名號,卻忘了他們只消一通電話就可以判斷我們的身份,只要那邊發現根本就沒有派人過來的事實,那我們的謊言就被揭穿了。」這是黑的解釋,也是惟一說得通的事實。
蔚吉音愣了一下,總覺得還有哪里不太對;可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蔚吉音感覺到那抵在她平坦小骯上的冰涼,忽然覺得由他身上所傳來的黑暗似乎多了些許的陰沉。
「反擊。」黑簡短地說了這兩個字後,便不再開口。
反擊!?
他要怎麼反擊,敵人的人數多出他們這麼多,而她又從未涉足過戰斗,幾乎幫不上他任何的忙,所以就只剩下他一個人必須獨立對抗這些敵人,她不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是僅憑他一己之力,怕也只是徒勞。
等了許久,對方仍是毫無動靜。時間過得異常緩慢,短短的五分鐘就像是有五個世紀這麼久,緊繃的精神與耐力逐漸在時間的消磨下失去,來自心理的壓力遠超過外來的壓力。
忽然,黑在她的耳邊輕聲說︰
「我說跳的時候,你就跟著我跳。」
就當蔚吉音根本還沒弄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的時候,黑卻突然一踩油門,車子立刻加足馬力筆直地向前沖去;在听到黑在耳邊吼了一聲跳之後,她就整個人被他扯離車內。
砰!巨大的爆炸聲來自兩輛燃燒的車子,熊熊的火花為陰沉的天空染上美麗卻殘腥的紅彩。
蔚吉音幾乎要為自己與黑捏一把冷汗,要是再晚個一、兩秒跳車,現在她就是葬身在那片火海中的一人了。只怕經過這麼猛烈的沖撞與爆炸後,里頭的人小命也應該保不住。
可惜,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感嘆。
同時,另一輛車的人也隨時等著對他們發動另一波的攻擊。顯然有人比他們更快,因為在他們還沒來得及發覺時,那輛車已竄起熱辣的火舌,瞬間吞噬掉整輛車子。
危機終于解除。
黑喘了一口氣,雙手卻仍不自覺緊摟著懷中的蔚吉音。
「該放手了吧!」似笑非笑的淡然嗓音,隨著一道嬌美的身影從那一團燃燒中的火焰中朝他們走來。
而從那火焰中走來的女子,正是夏澄。
「我早該猜到是你。」
黑回夏澄一個淺笑,隨即放開蔚吉音,然後懶洋洋地從地上坐起,抖了抖身上的灰塵,拉著蔚吉音從地上站起身,不知怎地,他卻像是突然站不穩似的,踉蹌了幾步。
「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你哪還有命在這里嘻皮笑臉?」
夏澄的冷眸掃過蔚吉音,看得出在那漂亮的眼底有一絲敵意,黑或許沒發現那抹一閃即逝的神色,但蔚吉音卻看得一清二楚,而那寒澈的敵意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那我還真該謝謝……你……」
豈料黑的話根本還沒來得及說完,眼前就突然一黑,整個人毫無預警地倒向蔚吉音。
這來得太過突然,蔚吉音根本還來不及反應,只能勉強地死撐住他的身子,不讓他再倒回地上。
但兩人的體型終究相差太多,以蔚吉音嬌小縴弱的身子根本難以支撐得住黑,一個不穩,兩人便又跌坐回地上。
蔚吉音被他壓著,動彈不得,只能挫敗地搖晃著他的身子,試圖喚醒他的神智。然而正當她伸手輕觸他的身子時,那突然涌進的意識卻令她大吃一驚,原先來自他的黑暗更加深邃,而那是死亡的黑。
「怎麼會?」
蔚吉音忍不住蹙起細致的月眉,伸出了推著他沉重身子的雙手,當她將手從他的腰際抽回來的一瞬間,映入她眼簾的是大片的紅艷,那仍帶著溫熱的暗紅色液體沾滿她的手。
這是……他的血!?
第五章
黑的傷,幾乎驚動了整個龍窟。
可是龍窟上上下下對這件事的震驚,卻遠比不上蔚吉音所受到的震撼來得大。因為在這整件事情當中她都是身在其中,感受自然也比其他人要來得深刻……
當黑在她的眼前失去意識時,她的思緒幾乎停頓了。
這是個可怕的感覺,感覺上就像是死了一般,仿佛她的呼吸也隨著逐漸從他身上流下的血液而靜止,只有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其實,她並不想哭的,一點也不想哭的。
可是,眼淚卻無意識的不斷滑落。
黑的體溫她還記憶猶新,而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味也仍然彌漫在身盼,她還記得他的笑、對她的溫柔……可,怎麼最後剩下的,卻只有手掌上那逐漸干涸、凝結的暗紅色血跡。
這血跡,是來自黑身上的血。
是為了她所流下的,黑用生命保護了她,那她呢?
她又能夠做些什麼?答案是,她什麼也做不了。
就連黑被送回龍窟,渾身是血的被人抬進醫療室時,她竟也只能像個脆弱的女人,軟弱無助的哭泣。可是,她並不願如此軟弱的,一點也不願。
當那扇冰冷的門扉關上時,而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她的靈魂也仿佛被抽空一般的失落,那隱于心中的刺痛、那浮現心中的恐懼,一幕幕交織成駭人的惡夢在她眼前不斷放映……
懂嗎?就要失去他了。
失去他,你難道還不在意?
心中的疑問宛若一波波朝她涌來的潮水,讓她幾乎被吞沒。
這感覺令她害怕,卻更不願就此失去他。
而心中的一角,也在她不自覺的時候悄悄瓦解。
只見她忽然沖到門前,用力捶打著門板。
一下一下、一聲一聲,直到淚水遮蔽視線,雪白的門板上滑落點點血跡,她卻像是毫無所覺,只是哭著、念著那個懸在她心上的名字,那是用她的血、她的淚一筆一劃在心上刻鑿而成的名——
「黑、黑……」
???
「你還好嗎?」當這親切低柔的嗓音在蔚吉音身邊響起,已是隔天了。
蔚吉音疲累的睜開眼,而那被淚水遮蔽的瑩綠眼眸卻如同失去光澤的琉璃般,美麗但無神,這令她顯得更加脆弱。一整夜的不安與驚慌幾乎耗去她所有的精力,使得她連時間的流逝都未察覺。
「現在幾點了?」她撫了撫發疼的頭,視線不自覺觸及那片雪白上的腥紅,立刻避開。
那樣刺眼的對比,讓她就算想遺忘昨夜幾乎撕心裂肺的痛楚也不可能。
她早忘了她是什麼時候停止哭泣的,也不知道敲打門板的手是何時落下的,她只能無助的、不安的任由不屬于黑的黑暗沁入心中,激起心中隱約細微的疼痛。
「你在這里待了整夜,要不要先去休息?」
蔚吉音搖了搖頭。即使淚停了、心麻了,但她還是要等,要等到親眼見到黑平安無事。
「你可真是個固執的女孩。」
那人輕輕笑開了,像個寵愛的長輩似的輕撫過她冰冷的臉頰,像是驚訝于她過于低寒的體溫,他褪上的大衣,溫柔地蹲在她身前替她披上。
蔚吉音這時才得以看清這人的面貌。乍見這人,她幾乎以為見到黑。
並不是因為容貌相似,畢竟與黑猶勝女子的俊美相比,眼前的男子不免有些遜色,但男子的身上卻有著一種與黑極為相似的氣質,有些冷、有些淡,卻帶著不易見的溫柔。
「你是誰?」蔚吉音望著他,心中勉強修補起的裂縫卻又在那相似的氣質之下瓦解,讓她想起了黑,她的心不再平靜。
「我是龍窟的醫生——文湛歡,專程來醫治黑的。」文湛歡笑了笑,斯文溫和的笑意稍稍舒緩蔚吉音的警戒。
經他這麼一說,蔚吉音才憶及昨夜似乎有人跟她提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