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吉音稍稍退縮一下,縴弱的身子不自覺觸踫到身後的黑。
黑只是立在原地,任由她縴細的身子撞進他懷里。
「怎麼了?」他低頭問,他的身高足足高出她有二個頭之多,所以從這個角度只能看見她的頭頂,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不,沒什麼。」戴著手套的手悄悄緊握,蔚吉音緊咬唇瓣,不願讓他發現她略微失控的情緒。那樣的情緒必須深深隱藏,否則只會成為自身的弱點,繼而成為毀滅的關鍵;所以就算悲傷、就算痛苦,也只能深藏,這是在黑幫中她所學得的。
「是嗎?」黑看了她一眼之後,便率先走了進去。
蔚吉音隨後也跟了進去,悄悄將手上的手套褪去,觸模著她曾經熟悉的一切,那些如潮水般的過去透過手掌傳到她的意識,她幾乎要被那瘋狂涌來的過往給淹沒。
那些過往里,有她、有爵士……有那些已經逝去的過去。
她踉蹌退了幾步,直到撞上一個堅硬的身軀後才穩住腳步。
當她的手觸踫上那具軀體的同時,她又看見那深邃的黑暗朝她襲來,她馬上就知道身後的人是誰。因為,擁有這如同寧靜深海般黑暗的人,在她所認識的人中只有一個。
「黑?」
「如果覺得痛苦,就到外面去等我。」
蔚吉音搖搖頭,勉強站直身子。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然後轉過身與他對望。
「找到什麼了嗎?」
黑來回走了幾圈,最後停在她身邊。「沒有,顯然黑幫的動作比我想象中快。」
「那怎麼辦?」蔚吉音輕聲詢問。
黑不語,只是掃視著四周,那銳利的目光在忽然觸及充斥著雪白與沉黑的房內里、惟一一處有著鮮艷色彩的角落時,嘴角忽然揚起狡猾的輕笑,像是發現了獵物般的神情。
可惜,她並沒有發現。她仍沉溺在痛苦中,無暇分心去注意黑異常的舉動。
「看來,我們並不是全然沒有收獲的。」黑淺笑著回答,緩緩牽起她的小手走向那張覆著白布的沙發旁。
當黑牽起她的手時,她感覺透骨的冰涼穿透肌膚,隨同那片黑暗的夢境一同侵入她的意識。
其實,她一直是怕黑的,而黑給人的感覺,從一開始便是包圍著黑暗;而在那深幽不見底的黑暗之下,仿佛會將人吞沒似的,讓陷入那片黑暗中的人失去自我。或許這就是她對黑一直有一份警戒的緣故。
可是,今天自他身上傳來的黑暗竟讓她莫名安心。
只見黑走近沙發旁的小茶幾旁,隨手從茶幾上的花瓶里取出一朵玫瑰。
那猶沾著水珠的花瓣看來柔女敕而嬌艷,仿佛是今早才剛被人摘下的新鮮嬌美,那未曾褪色的紅艷宛若是這瞬間靜止的時間里惟一的色彩,而睫上的小刺就如同此時在她心中隱隱作痛的刺一般。
「……」黑開口說了話,但聲音很細、很小,不仔細听是沒辦法听見。
「嗯?」蔚吉音沒听見他近乎低喃的話,只知道他有開口說話,卻听不清楚話中的內容。
「唔。」黑沒有重復剛才的話,反而是將手中那朵玫瑰遞給她。
「這是做什麼?」蔚吉音有些不明所以。
這個時候送花給她,是不是有些不合時機?
「既然來了,就表示一下。」黑忽然將花輕握在她的手上,那睫上的小刺戳傷她的指尖,凝結了點點血珠;但她卻絲毫不在意,只是任由黑引導著她將手上的花擺放在那蓋上白布的沙發上。
她可以把這個意思解釋為……他的溫柔嗎?
因為他看穿她心中的感覺,並且用他的方式安慰了她。即使他是個屬于黑暗的男子,即使他是個來自地獄的惡鬼。
蔚吉音此時並不知道她看見了那份溫柔的心思、卻沒看見隱藏在那份溫情下的陰謀。
「謝謝你。」蔚吉音誠心道謝。
而隨著這句話的出口,她的眼淚也再忍不住的滑落,那晶瑩的淚珠悄悄滾落她的臉頰,她哭、卻也笑,哭是因為悲傷,笑是不願讓他發現這份悲傷,這是她所執著的堅強。
「要謝我就哭出來,別把痛苦悶在心里。」黑蹙眉。
這女人怎麼哭了?
他正想說些什麼,卻听見門外的腳步聲,只好拉著她躲進牆邊的衣櫥里,將她的頭緊緊埋入胸前,他不語,她也沒有開口,沉默持續著;直到那縴弱的肩膀不住顫動,直到那淚濕了衣、也軟了心。
他上住她佯裝的堅強,喚醒她的悲傷,卻停不了那不斷落下的淚……
第四章
飄浮在黑暗里是什麼感覺?
隨著那片如同海綿般柔軟的黑暗起伏飄搖,蔚吉音感覺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寧與沉靜,仿佛所有可能會傷害她的事物都被身邊包圍的黑暗隔絕在外,而在黑暗中的她也將不再恐懼。
黑暗是他。
蔚吉音清楚的了解到,因為他的心本身就是滿滿的黑暗,那黑暗如同急遽涌來的潮水,隨時都可以把在他身邊的人淹沒……可如今她身處在那樣的黑暗中,卻有著不同以往的感受。
黑暗是他,但他卻不是黑暗,因為他的黑暗里包藏著不易見的溫柔,那片柔軟深藏在黑幕之下,細細地、悄悄地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形成屏障的堡壘,為她擋去那些丑陋的惡夢與悲傷。
她怕黑,但在他那片令她恐懼的黑暗之中,她卻看見那足以照亮她的粲然光明,仿佛在那黑暗之下便是由一片光明所組成,帶給她安心、溫暖,令她有勇氣跳月兌恐懼的牢籠。
他帶著光明,溫柔地引導她……
???
當夢境結束,蔚吉音睜開眼時才發覺自己竟然就在車上睡著了。
身邊是他——黑。
而她就坐在他的腿上,靠著他的胸膛睡著了,他仿佛還沒有發現她已清醒,仍然專注于開車;似乎是為了要讓她安心,在她熟睡期間,他的手始終是讓她緊握的。
他掌中的溫暖,透過肌膚隨同著那片黑暗一同傳達給她。那熾熱的溫度、那柔軟的包圍,讓她仿佛像是回到母親的懷抱一般,在那彌漫著淡淡涼煙氣味的懷抱中就可以令她感到無限的安心。
「醒了嗎?」感覺到懷中人兒的輕輕顫動,黑稍稍分心低下頭查看她的情況。
而她也睜開了瑩綠的眸子迎上他探視的黑瞳。
黑在那雙綠眸里看見的是平靜與安寧,少了方才的激動情緒,反而令她那雙散發著詭譎光澤的琉璃眼多了一絲的清明與澄亮。
不知不覺間,倒教人莫名迷失在其中。
黑滿意地微笑,她的心情,看起來已經好很多。
「嗯。」蔚吉音點點頭。
初時止不住的淚水,如今也只剩下粉頰邊隱約可見的淚痕而已,曾經令人心疼的脆弱也已不復見,她已恢復成平時那個冷靜高貴的邪眼女神,而不再是那個教人心碎的蔚吉音。
比起現在,黑反倒比較喜歡她的脆弱;畢竟,那樣的她有活著的感覺。
「如果不想空手一直踫到我的話,手套就在旁邊。」黑用下巴指了指駕駛座旁放置的手套,輕聲說道。
他是知道她的能力的,也知道她現在實于自己胸口上的手在沒有任何的阻隔不,輕易就能夠透晰他。
他不要、也不願再看到她痛苦的表情,那叫作什麼?
叫作心痛吧!即使如此,但她那揪痛心口的悲傷,以及壓抑的淚水卻仍然深印在他的心里。她不自覺散發出的悲傷實在令人太深刻了,教他不自覺感染到那份傷痛,遲遲難以忘卻。
他不禁懷疑是什麼竟讓她如此失了身份,而以悲傷示人?
她是個堅強的女孩,絕對不可能允許自己在別人——尤其是他的面前表現出她深藏的脆弱;所以她突然的崩潰失控,反而成了他窺探她內心秘密的惟一途徑,雖然這麼做有些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