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袖句句控訴,如刺如針狠狠地扎進他的心口。
是的,他確實沒有權利要求挽袖想起一切。
「嗚嗚嗚……」挽袖低泣不止。
「請你別哭了,好嗎?」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為什麼執意要將我留在你身邊,你難道以為這樣我就會快樂嗎?」挽袖扯著他的衣服。「對不起,挽袖。」司徒傲回握住她的小手,不忍見她心碎的模樣,「我會盡量達成你任何的要求,唯獨放你走這件事不可能。我要你一輩子都陪在我的身邊,能不能請你不要拒絕我?」
挽袖不語,他柔情的聲調已近乎哀求。
她無法拒絕啊!
「為什麼是我?」她退開到一旁,柳眉緊蹙。
司徒傲微笑地看了她一眼,那抹笑容里看不透究竟是喜樂或是哀傷。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司徒傲轉身離開。
他的情深撼動人心,他的情真無怨無悔,讓她早已不知何時在心底烙下了他的形貌。
可是她害怕這一切的美好只是暫時的,當夢醒了就會灰飛煙滅,無存于世,這份感情的基礎太過薄弱,無法長久的。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挽袖突然有股想留住他的沖動,由心而發的想念貫穿全身,然而干澀的喉頭卻發不出聲音,只能這樣看著他頎長的身影在她眼前緩緩消失。
她想留住他。
???
「走開,我不要見到你!」
一如往常,客棧里傳出吵鬧爭辯的聲響。
「你為什麼不能听話一點,一定要這樣倔強?」司徒傲緊抓著她的手,魅邪的臉上怒氣涌現。
「放開我。」甩著手,挽袖的態度異常冷淡。
司徒傲不懂,為什麼她總有辦法觸怒他。
「過來。」
他已經沒什麼耐性,口氣幾乎是霸道的命令。
挽袖看了他一眼,再瞧了瞧擺滿桌面的菜肴,不知怎地,她就是毫無胃口。
「我不餓,不想吃東西。」
「不餓?你看看你都已經瘦成什麼樣子了?就算是身體健康也禁不起你這個樣子耗損的。」司徒傲大步邁向她,索性壓住她的縴腰將她強拉著坐下。
「我餓了自然會吃,不用你操心。」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當然就是我餓的時候。」挽袖回答得十分理所當然。
「我看等你餓了,你也快變成干尸了。」司徒傲隨手夾了幾口青菜到碗里,擱放在她的面前,「與其等你慢慢餓,倒不如讓我喂你吃。」
挽袖一听這話先是一驚,旋即便恢復原先平穩的心境。
她不相信會有任何一個大權在握的狂傲男子,會願意放段去喂一名如她這般的普通女子,這樣謙卑、低微的行為,猶如刻身的恥辱難以洗月兌,她打從心底就認定像司徒傲那樣霸氣的男人是無法忍受的。
當挽袖這麼想的同時,司徒傲已經用筷子夾了一口菜到她的嘴邊。
「在想什麼呢?把嘴張開,不然我要怎麼喂你吃。」
「你?」挽袖沒料到他竟會真的這麼做,不敢置信地微啟小口,恰好讓司徒傲將菜順利放到她的嘴里。
「你難不成連咀嚼都要我幫忙吧!」看她呆呆傻傻的嬌憨模樣,他就覺得有趣。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生怕他會真的說到做到,挽袖只得動口咀嚼著嘴里的菜肴。
「吃得這麼急,小心咬到舌頭。」手指撫上她略顯憔悴的嬌麗美顏,司徒傲揚起一抹寵愛至極的笑。「其實如果是你的要求,不論是什麼困難的事,我一定都會願意替你完成的。」
「那麼……」
「別再說要我放你回去這種話,唯有此事我無法允諾。」這是司徒傲最後的堅持。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你別再喂我吃東西了。」懊惱地看著他頻頻夾菜到她的碗里,挽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那你必須答應我乖乖吃飯才行。」
挽袖用力頷首。
只要能阻止他繼續這愚蠢的行為,不管叫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喏!」交出手上的碗筷,司徒傲支肘微笑地看著她一小口一小口、食不知味的苦悶吃相。
在他熱烈的注視之下,挽袖更無食欲。
「傅天狂對你好嗎?」他突然提出疑問。
「嗯?」挽袖有一下沒一下地扒著飯,卻在听見他問出口的疑問之後停下所有的動作,轉而看向他。
這似乎是司徒傲首次在她的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你還沒有回答我,他對你好嗎?」
「還不錯。」她回答得簡略,嘴角泛起的甜笑卻泄露了她的心事。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這是他第二個疑問。
「八歲開始就認識了,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挽袖撥動碗里的晶瑩白米,晶亮的鳳眼里淨是暖意。
「那在八歲以前呢?你還記得多少?」
挽袖想了想,卻始終無法在腦子里搜索出在八歲以前的片段記憶,所有在腦海里浮動的記憶全是在八歲以後的,八歲以前那一段記憶是一片空白。
「不記得了,你問這個做什麼?」
挽袖注視著眼前這個光華內斂的男人,只見在那張邪魅的臉龐上約略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若有似無的笑容中有著她不熟悉的哀傷與淒楚。
「我曾經認識一個女孩,如果她沒有離開的話應該跟你一樣大了。」司徒傲輕梳過自己銀白的發尾,回她一個笑。「她是我們家一個打雜的小丫頭,她……沒有名字、沒有父母,從小時候起就一直被司徒家收養。」
緩慢流逝的時間,仿佛又回到了那夜……
似乎在他的眼前,還能看見那小小的身影。
「你很喜歡那個小女孩,對不對?」
挽袖認出他眼底那抹一閃即逝的愛憐。
「對。」他並不否認。
他的回答,挑起了挽袖的好奇心。
「然後呢?那個小女孩怎麼了?」
司徒傲的眼神微黯了一下,像是這段記憶有多麼難以回顧般,「她被人栽贓嫁禍說她偷東西,這件事讓家里的人非常生氣,于是就決定對她處以最嚴厲的懲罰,所以……」
「所以怎麼樣?」挽袖的心里一陣絞痛。
「沒有所以了。」司徒傲順手捧起身邊的暖茶,輕置唇邊品味。
「騙人!」挽袖本能地反駁,連她自己都吃了一驚。
「我當然是在騙人。」他笑道,魅惑的眼眸淨是笑意,「沒想到你居然相信了,該說你是單純還是天真呢?」
挽袖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因為她看見了他眼底的哀憐,那樣絕望的傷痛不是輕易能夠偽裝出來的,她相信這一切絕非捏造出來的假象,可能只是司徒傲不願意再一次回想而欲隱藏于心底,才會這麼告訴她的。
「唔……」突然一股酸澀的感覺涌上口中,挽袖急急地捂著嘴沖向門外。
八成是剛才空月復喝酒。倚在柱子邊,挽袖控制不住從胃中傳來的翻攪嗯心感,將適才吃進胃中的食物盡數吐了出來,就見她全身疲軟地跪坐在地上,細瘦雙肩不住頻頻顫抖,一張蒼白嬌弱的臉上邊隱隱滲出滴滴冷汗。
「沒事吧?」司徒傲尾隨著她來到她的身邊,輕攙起她虛軟的身子。
挽袖搖搖頭。
不知道為什麼,司徒傲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嬌柔的縴弱身軀仿佛不禁風吹,白若紙色的柔美臉孔毫無生氣,發白的唇瓣已不見紅潤……此時的她猶如泡影,在在散發著死亡的晦暗,教他隨時都有失去她的驚懼。
他好害怕!
司徒傲忍不住用手指劃過她細致美麗的五官,感受著她真實的存在,接著他覆上她柔軟的唇瓣,他的想念無法用言語清楚表達出,只有借最原始的表達方式傳遞給她知道,毋需言語的綴飾,一切都來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