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就這樣一直把臉埋起來嗎?」
司徒傲頗為訝異手中傳來的觸感,她的頭發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柔細滑順,美麗的色澤及帶有微香的長發如同上好黑緞般讓人愛不釋手。
「請你……請你放了我,好嗎?」挽袖難得听話地將頭抬起,古典精致的麗顏帶著祈求,是令他難以拒絕的期待。「為什麼要對我說這種話呢?」他一徑梳理著她的頭發,無視她殷殷的冀望。
「我想回去,回去我的家。」她扯住了他的衣領,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求你放了我吧!我一定會感激你一輩子的,我保證,只要你願意讓我回去……」
司徒傲不語,俊美的容顏低垂。
要他放了她……不可能!可是,他如何能夠拒絕挽袖的請求,他如何能夠!已經多少年了,他唯一的心願就是將挽袖重新帶回自己的身邊,如今他的願望實現,卻是建立在挽袖的傷心上,教他于心何忍?
其實他早就知道讓挽袖回復記憶的可能性等于零,不只是挽袖自己不願想起,更是因為他不願見到挽袖傷心的模樣;但失去了那一段的記憶,他與挽袖間情感的維系將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他能夠忍受看到挽袖為他而難過落淚嗎?而且,他能夠忍受讓挽袖離開嗎?兩個互相對等的問題,無論犧牲何方都得不到圓滿的解答。
司徒傲陷入矛盾無解的難題中,無法抉擇。
「求求你……」
挽袖令人心疼的淚顏在他的眼前,狠狠揪痛他的心。
如果真的要做出決定,即使那會讓挽袖傷心、落淚,司徒傲仍是私心地堅持要留下她,他相信終有一天挽袖一定會看見他的真心,會重新屬于他。他一直相信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那一天,真的會到來嗎?
「不可能,我不可能放了你。」他終究還是說出了傷她心的答案。
挽袖閉上眼,用力揮開置于她發上的手。
「答應我,請你至少答應我一件事。」緊蹙柳眉,挽袖對他已經是痛心惡絕,「我不想再見到你,請你離開好嗎?」
若是平常,挽袖絕對不會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可是此時她已經心力交瘁,無心去分辨這究竟會不會令他傷心、教他難過。
「如果這是你的期望,我答應你。」司徒傲悄悄地退開了她身邊,遲緩猶豫的腳步走過碗盤碎屑未清干淨的地方,幾塊尖銳碎片刺穿他的軟鞋,尖銳的痛楚比不上他心中的隱隱作痛。
「快走!快走!我再也不要見到你。」挽袖用力地摔著枕頭,哀戚的哭泣聲不斷。
轉身退至門外,司徒傲輕輕地將門掩上。
貼著門板,他仿佛還可以听見房內挽袖的低泣聲在耳際繚繞,是那樣的失落、那樣的哀傷……
他緊握著手中的梳子,直到手中的血宛若眼淚一般緩緩落下。
???
奔香樓
「看來,你的挽袖女圭女圭拒絕了你。」淡漠的笑語出自海漠的口中。
奔香樓內,一對同樣出色、冷漠的俊秀男子端坐其中,與四周華麗高貴裝飾相斥的冷絕氣氛在兩人間流轉。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嗎?我已經夠煩了,不需要你時時提醒我。」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司徒傲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好看。
海漠冷眼看著他,一點同情也不願施舍。
他太了解司徒傲了,就是因為太過于了解,所以他清楚知道這家伙對挽袖所付出的情感究竟有多麼深刻。
其實以四方之王的身份,司徒傲豈會到如今依然孑然一身;除了挽袖,其他的庸脂俗粉他均不屑一顧,為了這事司徒老夫人不知有多生氣,直至咽氣時依然念念不忘其孫的婚姻大事,而司徒傲就是無法忘懷那雙會說話的眼楮和它的主人。
海漠無法對他付出同情與施舍,因為對于司徒傲來說,強烈的自尊讓他無法忍受失敗,同情、施舍反而會對他造成再一次的傷害。
「你打算怎麼辦?難道就這樣放了她?」
「不,我不會讓她從我身邊逃走。」司徒傲狠狠地灌進一口烈酒,希望能夠借由酒來沖淡想念、沖淡腦中時時刻刻浮現的哀傷臉孔。
「我就知道,以你老愛鑽牛角尖的硬脾氣總有一天會為自己、為他人帶來傷害的。」
「閉嘴!」司徒傲撫著發痛的頭低吼。
海漠有時真的懷疑自己是怎麼能忍受他惡劣的個性這麼的久。「我是好心提醒你,到時候出事了,就別怪我沒說。」
「出事?還會出什麼事?」
一把搶過司徒傲手中的酒杯,海漠阻止他再繼續猛灌自己下去,照他這樣不要命的喝法,肯定不出三杯他就會不支倒地,他可一點也不想帶著一個醉醺醺的酒鬼回家。
「很高興你還有精神去注意別的。」海漠冷笑。
「別跟我打哈哈。」他粗魯地拎起海漠的領子,邪魅的眼瞳危險地眯起。
「看來你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揮開了他的手,海漠整了整衣襟,「北方傅家已經因為你這次的劫親舉動氣瘋了,若非顧忌咱們東方與西方兩家的勢力,傅天狂那家伙早就不顧一切地打過來了。」
「既然他不敢攻過來,我又何須畏懼。」或者該說就算是傅天狂攻過來了,他也不會害怕。
「你還是必須稍加防範,因為我無法肯定傅天狂會不會做出什麼難以預料的事,為了奪回挽袖,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挽袖是我的。」司徒傲原已稍平息的怒氣,瞬間又被海漠的一番話觸怒。
「我當然知道挽袖是你的。」海漠搖了搖頭,極少見他如此容易就動怒。「可是別忘了,她可是你從人家的婚禮上搶來的,怎麼樣都名不正、言不順,加上流言又傳得特別快,只怕不消幾天你的挽袖就會成為大街小巷人人談論的人物,你確定這樣一個小泵娘能夠忍受毒辣的批評嗎?」
是啊!
經海漠一番提醒,司徒傲才猛然想起人言可畏。
他自己或許對那些輩短流長毫不在乎,可是挽袖畢竟是個姑娘家,一經那些三姑六婆的渲染謠傳,再難听的話都會傳出來。
「還不只這些呢!」他突然覺得,司徒傲惹上的麻煩還真不少。「據我得到的消息,說傅天狂因為你的舉動在性格上有了相當巨大的轉變,看來是受到太大的刺激,所以難保他不會有所行動,你還是得小心。」
也就是說,傅天狂隨時都有可能會對他們不利。
「你有什麼辦法嗎?」
「還能怎麼辦,只好結合西方、東方的權力試著阻止。」海漠的手指在桌上畫來畫去,似乎在盤算著些什麼。「不過,我覺得這樣的效果不大。」
司徒傲自己也很清楚。
「不能試著聯絡南方白家嗎?」
「我有想過,可是白家的人說他們的少主不在無法決定任何事,所以就回絕了我們的要求。」
四方雖然看似一體,但實際上卻無法借著權力牽制任何一方。
就算他有把握單憑司徒家的能力就可以獨自面對傅天狂的挑釁,但這所要冒的風險也是超乎想象中的大,所以若是他想要掌握局勢,就必須借助除了北方、東方之外的其他兩方勢力的幫助。
「若要說最好的方法,還是你把挽袖還回去最妥當。」這是海漠多方盤算後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傲,念在我是你朋友的份上听我一句,如果你真的沒把握讓挽袖重新愛上你,還是放她走吧!不然,就是你必須狠心一點讓她想起那段回憶,否則有她在,我們毫無勝算。」
「那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