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清白……的……」小女孩話說得斷斷續續,從小臀部傳來的熱辣痛楚幾乎要了她的命。
少年看著她心碎的清秀容顏,赫然發現心中有著不舍。
是因為她嗎?
「沒有人……愛我……沒有人……相信……」她終于忍不住心底壓抑已久的苦澀,眼淚不爭氣地模糊了視線。
他從頭看到尾,看見了她的無助、脆弱,卻同時也看見了她的堅強、固執。
他無法想象在這樣一個小小的身體里面竟然隱藏著這麼多的情感,她令他好奇、有著想接近的沖動,他想探知她的一切。
甚至,想保護她。
這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感覺。
「如果沒有人愛你的話,就讓我愛你吧!」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只細致的玉葉子,接著從懷中拿出一柄小刀,只見他翻過葉子的背面,輕輕用小刀在玉上刻下了幾個小字,取下頸上的項鏈將葉子穿上之後便替她掛上。
「這是……什麼?」
「是我給你的誓言,‘情深無悔,獨挽卿心’。」
「情深……」
「你還太小,不懂我說的。」他發現了小女孩一直緊抓他的袖子不放,像個脆弱的玻璃女圭女圭,美麗卻不堪一擊。「我記得,你似乎沒有名字呢!我想就叫你作……挽袖,我的挽袖女圭女圭。」
「挽袖……」
「我的挽袖女圭女圭,你必須離開了。」少年微笑著,那笑容竟有著邪魅的蠱惑。「不過,我希望你在離去之前能將這里的一切全部塵封在夢里,無論是今晚的事或者是我,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痛苦的回憶,我不希望這樣的記憶限制住你的未來。」
「可是我並不想忘了你……」
「你不會的,我會在你的心里。」少年指著她的胸口,「即使你忘了我的一切,我的名字還是會一直在你的心里,或許幾天後,或許幾年後,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嗯。」
「記住,我叫司徒傲。」
少年悄悄起身,在黑發的尾處竟是少見的銀白發色,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美麗的光澤。
永遠刻劃在你的心里,我叫作——司徒傲。
這年,司徒傲十八歲。
挽袖,八歲。
???
那一晚在司徒傲的親自護送下,挽袖與司徒傲的女乃娘古嬤嬤一起離開了司徒山莊。沿途模黑趕路,終于在破曉時分來到一座位于深山中的小木屋——逸塵軒,安頓好一切,司徒傲環視四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古嬤嬤,府里那麼多人我只相信你,挽袖身子本就虛弱,再加上那要命的二十大板,你可要多費心……」
「你放心,我曉事的。」古嬤嬤輕撫著床上的挽袖,多皺紋的臉上明擺著不忍和疼惜,「時候不早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免得老夫人又……」
「我知道了。」司徒傲皺著眉打斷古嬤嬤的話,不舍的看著昏睡的挽袖,「這里不會有什麼人來,我隔個兩三天會送些必需品來,府里的人不知道我有這間小別院……你自己小心些。」
他似乎不知要說什麼,輕搖了一下頭就緩緩轉身步出房子。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古嬤嬤輕輕嘆了口氣,「可憐的孩子。」
???
「古嬤嬤,這是少爺的別院嘛!為什麼我從沒看過少爺來這兒?」
挽袖經過數月的調養,身體已無大礙。
她畢竟仍是個不經事的孩兒,心里終究藏不了多少的心事,只見她跟著古嬤嬤在花圃中追著蝴蝶、數著花兒,一張帶著笑意的小臉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和數月前那蒼白怯弱的模樣實在差別好大。
「少爺事情多哪能常往外跑,如果老夫人找不到少爺,不知哪個丫頭小廝又要遭殃,少爺體恤咱們下人,只好……」
其實司徒傲時常在夜間送東西上來,只是挽袖已睡了,而他也只是呆呆的看著她一陣子,就得趁天亮前趕回山莊,而且少爺吩咐過別教挽袖知道。
「少爺最近瘦了好多……」古嬤嬤心疼地想著,可是話才剛出口就警覺的咽下了後面的話。
她可不想讓這小丫頭知道得太多,這是少爺的命令。
她可真是不懂這個聰穎的少爺究竟在想些什麼,明明就是疼愛她,卻又偏偏不願意讓她知道。
當日,趁著入夜,司徒傲又提了些日用品上山。
「嬤嬤,山下近來有一幫土匪擾民,我得防著他們侵犯莊里鬧事,可能會有好一陣子不能上山,你要更加小心。」
「你放心吧!普通幾個小毛賊還近不了我的身,倒是你也要多少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古嬤嬤笑著,自然流露出憐惜之色。
忽然,自房內傳來的尖叫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不要!不要……」
司徒傲心中一慌,不假思索地就推開了門,只見床上的挽袖緊閉雙眼,顫抖的身子不斷滲出豆大的汗珠,雙手無助的漫天亂抓。
「姑娘,姑娘……你醒醒,醒醒……」古嬤嬤急忙上前企圖搖醒她。
床上的挽袖猛然睜開雙眼,呆滯的眼神掠過二人,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抱著古嬤嬤的身子不放。
「嬤嬤,救我!救我!他們……」顫抖的唇吐出的字句令兩人根本听不出她在講些什麼。
「乖!痹!別怕,少爺在這兒,沒有人可以欺負你了。」古嬤嬤摟著這個嚇壞了的小人兒輕輕搖晃一邊安慰著。「是不是又做惡夢啦?別怕、別怕,嬤嬤幫你趕走他們。」
看著司徒傲征詢的眼神,古嬤嬤輕微地點了點頭,近一柱香的時間後,挽袖終于入睡,兩人才悄悄的退出。
「她常常如此嗎?」司徒傲緊鎖著雙眉低聲問著。
「剛來此地時曾有過這種情形,但已經有好一陣子不曾發作,近來似乎越來越厲害。」古嬤嬤邊收拾適才司徒傲帶來的日用品邊說︰「可憐她小小年紀就遭遇這種……唉!」
司徒傲听著古嬤嬤欲言又止的回答陷入深思,直到感覺有人在輕扯衣袖才茫然抬頭看著古嬤嬤。
「快天亮了,少爺你再不走會誤事的。」古嬤嬤布滿皺紋慈祥的臉上寫滿了擔心與關懷。
「啊!是呀,我走了。」站起身來邁出的腳步尚未踏定,司徒傲忍不住轉身看向古嬤嬤。
「我心里很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卻又模不著頭緒……」深深嘆了口氣,他扶著古嬤嬤的肩!「這些天你提高警覺些,我只有把她托給你了,莊里的事一忙完,我會即刻過來看看的。」
???
總覺得這些天老是不順,司徒傲心神不寧地眼皮直跳。
司徒傲從離開逸塵軒就似乎沒有一件事能夠妥當的處理完畢,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就迫不及待的趕去小別院。只見山谷中一片漆黑不見任何燈光,司徒傲心里不禁一沉,加快腳步推開虛掩的門,一陣撲鼻的惡臭幾乎使他站不住腳。
打開火摺子點亮桌上的臘燭,映入眼簾的是激烈打斗後的零亂,桌椅翻倒,牆上地上已干的血跡使他心跳加速,「古嬤嬤……」
忠心的女乃娘不見蹤影更令他心生不祥之感,他沖到挽袖的房間,定一定神才放眼觀看四周,哪有伊人的蹤影?
「古嬤嬤……挽袖……」
司徒傲瘋狂地在整間屋子搜尋,直到在屋後的花圃看到古嬤嬤渾身是血且已經發臭的尸體。
司徒傲頹然的跪倒,雙手深深的抓入土中,只見他的雙肩不住地起伏,久久才抬起一張扭曲的俊臉。「啊!為什麼?挽袖你在哪里?誰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突然站起身狂奔,漸漸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