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曾飛檐走壁,但他依然靈活如常。方家應該還不知道有外人闖入,只要他高興,他可以輕易取下任何人的首級。不過,他並不打算這麼做。
遠望方剛的住所,昏暗燈光一明一滅的照耀下,紙窗映出兩具交纏的身影。絲毫不在意極盡煽惑之能事的光景,足以讓任何一個路過的人血脈僨張。
「縱欲到死的死小子。」黑衣人咬道。
他應該先和方剛約好時間,以免看到他不想看的。不過,為了不讓方剛誤以為主導權在方剛這個無用的富家大少身上,他只好委屈自己。
黑衣人隨手拾了塊瓦片,用手勁捏成小碎塊朝玲瓏有致的女體射去。
「啊……」一聲哀叫,半果的女人往後倒,自方剛腿上翻下桌去。
「是誰?是誰?你快出來。」方剛粗啞叫聲如夜梟似地響在空蕩蕩的大宅院里。即使是未入睡的家了也不敢貿然進入打擾方剛的興致。
「是我。」一個旋身,男人自窗戶進入。
「是你,諸葛襟?」
「出乎意料?」諸葛襟昂然地立在桌前,嘲諷地瞧著方剛不該腫脹,不該充血的地方。在一個稱不上是熟稔的陌生人面前,即使是一點點腫脹也是不合宜的。
「你不需要……」方剛愛憐地撫著昏厥的佳人。
「不需要對她動手?」諸葛襟瞧了瞧半果的女人,豐腴有余,卻氣質不足。即使全身都月兌光了,也比不上秦暖暖那丫環一分。
「我不想看到不該看的,也不想看到一些會讓我反胃的,我是情非得以。如果我不是每每見到這樣的春色無邊,我也不需要動手。反正她是劣質品,這一點小傷不算什麼。」
「說吧。」
「凌旭揚的事有眉目了。」
「哦?」
「凌旭揚受傷了。你猜是誰的杰作?」
「誰?」
「秦暖暖。」
「嗯?」雖然想除掉凌旭揚。但是,除掉凌旭揚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得利的是秦王爺。當初秦王爺找上他時,告訴他凌旭揚竟是當今皇上庶出之子的真相。當時猛然驚覺向來被他踩在腳下,身份卑微的凌旭揚背後竟是未來即將掌管天下的帝王,說什麼也否不下這口氣。便毅然答應加入秦王爺的計劃。但除掉凌旭揚,接掌皇位的可是秦王爺那個老賊。他頂多是少了一個同母異父的皇帝大哥,少了凌旭揚對他公報私仇的機會。
即使,除掉凌旭揚,將秦王爺拱為新星或許會受到重用。但是,仍難保秦王爺不會過河拆橋,在除掉佷子——以後拿他開刀。
「秦暖暖,商家的丫環。」諸葛襟沉吟半晌。秦暖暖是個不錯的女人,想法很特異,長相也夠柔夠美。但是,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既定的計劃。「本來只是想下山搶個女人,沒想到搶到商家的花轎。而商家的丫環居然有膽子和商家小姐商萱換過嫁衣,瞞天過海。沒想到居然連我也給暖暖那丫頭蒙在鼓里。本來一顆可有可無的棋子,如今卻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暖暖那丫頭?你對她……」
「如果會中途改變計劃,諸葛襟就不叫諸葛襟。」一個棋子,永遠只能是棋子。「依我推斷,凌旭揚的傷正是秦暖暖的杰作。」
「你準備怎麼用你的那顆棋子?」
「分化。」
「分化?」方剛不得不重新打量諸葛襟。為什麼這麼復雜,連他都搞不清楚的計劃,諸葛襟能用兩個字草草帶過。而偏偏結果都與他臆測的不謀而合?難道諸葛襟不是簡單的人物?
「凌旭揚再厲害也抵不過人海戰術。現在我們之所以按兵不動不是因為凌旭揚本人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因為除了他以外,他還有不少幫手。如果由官府或秦王爺貿然進軍並不一定能將凌旭揚一網成擒。再說,即使結合兩者的兵力真能將凌旭揚打下,秦王爺也出師無名。即使是盜匪,也是應該交給地方官府送辦。總不能說是因為凌旭揚先坐上了他的王座,所以秦王爺才出兵攻打吧。」諸葛襟分析,黯黑的眼瞳閃著銳利的光芒。「你應該知道‘蒼狼山’上的人大多是怎樣的人物吧?」
「全是……」
「烏合之眾。能拿得上台面的沒有幾個。標準空有蠻力,卻沒有智力的粗夫。這種人只要稍有冒犯,或者利益相沖突,第一個反應就是翻臉不認人。兄弟、道義,全都一邊涼快去。相信我,只要凌旭揚不動秦暖暖,又不讓山寨上的兄弟動她。不要一會兒,凌旭揚身邊就沒能有幾個助手。」
烏合之眾?!諸葛襟的樣子根本和「烏合之眾」四字搭不上邊。當下,方剛對諸葛襟起了戒心。
「你為什麼要幫我,為什麼要幫秦王爺?」方剛太明白人的特性。若不是于己有利,誰願意白忙一場?何況是「蒼狼山」的二當家。蒼狼山垮了,諸葛襟能有什麼好處?
「你問我有什麼好處?」
「是……是……」方剛絕對想不到自己也有如此畏顫顫的一天。明明只是一句詢問,他卻能輕易地從中感到讓人毛骨悚然的寒氣。
諸葛襟真的只是他所謂的「蒼狼山的烏合之眾」?說不定,諸葛襟是比凌旭揚還要可怕的男人。當初,他那副俊逸、瀟酒、平易近人的模樣全藏到哪去了?
是他藏的太好,還是自己眼拙竟然分辨不出這「明顯至極」的偽裝?
諸葛襟走近,大手一抬,擱在方剛光果的肩上。
「你……你干什麼?」顧不得閑雅的氣度,方剛猛然一震,將身子往後挪去。
「放輕松點。」
方剛哪移得出諸葛襟的勢力範圍?微微轉一下手腕,方剛的肩膀正巧就定位,就如同方剛自願讓他將手擱在他肩上似地。
「你……」
「坐下。」諸葛襟將方剛按在椅子上。「我不會傷了你分毫。再怎麼說,我也不敢跟方家作對,況且你還有秦王爺做靠山呢。再說,你不是我要傷就可以傷得了的人,是不?」
方剛臉上微紅。
不是才怪。就憑他剛剛手擲瓦片的那一手,他要取他的首級簡直易如反掌。就連瓦片打中了他的女伴後,他也未能察知他到底是從何處出手的。如果他射出的不是瓦片,而是喂了巨毒的毒藥,只要諸葛襟將他鎖定為目標,他還有活命的機會嗎?
現下,他和一塊俎上肉沒有兩樣。他總算知道為什麼官府的人一直對「蒼狼山」的人束手無策了。
「你想知道我能得什麼好處?其實說來也無妨,不過就怕我說了你還是不相信。」諸葛襟微笑,但那笑卻陰森森地更讓人發毛。「我是得不到什麼好處。秦王爺的官位我不想要,如果想做官,當初就不會放棄借由科舉,入朝為官的機會。官呢!我不想做,無官一身輕嘛。至于榮華富貴,我一樣不稀罕。‘蒼狼山’上什麼沒有,就是金銀財寶最多。任何過路的商隊得把極品獻給敝寨,次等品才有可能流入市面,或運入宮中。」
「你究竟……」居然有人不要財、不要權。但一個不要財、不要權的人肯做這麼大的犧牲?弄不好,殺害星子的罪可不輕。
「我只是想看兄弟翻臉不認人,叔佷為權自相殘殺。這樣就很足夠了。落草、殺人越貨得到的滿足遠遠比不上這場游戲來的精采。」
瘋子!
方剛呆呆地望著諸葛襟腥紅的雙眼,久久不能答腔。
「等一切布置好後,我會下來一趟。等著好戲上演吧。至于,秦王爺那邊的事就有勞您了。」
諸葛襟話一說完,以一鶴沖天之姿躍上樓頂,留下一臉受到驚嚇樣的方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