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可憐過你。」我很努力才不讓眼淚在這時候飆下來。
「那你是什麼?」他笑一笑,突然伸手揉揉我的頭,「你只是個小女生,關于生命,你有太多不懂的地方了。所以,不要被自己太過氾濫的情緒沖昏你自己,懂嗎?」他說完,手離開了我,再度回到方向盤上。
「飄雪。」我叫他,他回頭,似乎很認真的在听我將說的話。「我,知道你很累。你不必這樣隱藏你自己。人都會有累的時候,你只是需要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依靠。這樣而已,沒有人可以自己堅強的,我只是這樣想。所以,我才接近你。」
「那你是什麼?」他平靜的問我。「可以讓我依靠的對象嗎?」然後他轉頭,背靠在椅子上,沉穩的說。「我,有女朋友了。」
他的話很刺,很銳。毫不留情的劃開我心中的某一部份。但是太銳利了,只有一條幾乎看不見的傷口,血卻流不出來,所以我悶著,柄著氣,把那到痛楚吞了下肚,一點也不漏痕跡。「愛情,不一定是可以依靠的對象。」我听見我自己這樣說,很虛偽的這樣說。
「那還有什麼?」他轉頭,直視我,仿佛要看穿我。
「朋友。」我很淡的笑著說。「我會是你很好的朋友。」說出這句話時,我感覺到眼框突然沖上來了一股酸氣。濕濕熱熱的,好幾度,我以為我就要潰堤了。
「朋友嗎?」他閉了閉眼楮。「或許,我是真的需要一個朋友。」話說完,他打開車門,跨了出去。
我一個人在車上,等到門砰一聲關上的時候。眼淚再也沒有克制的飆了出來。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我剛剛在說什麼。我只是太害怕,害怕他發現我的真心,會再次把我踢出他的世界以外。我不要,我只是…我只是很自私而已。自私到我說服自己去遺忘心中哪某處渴望的情感。
我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我只是不想控制它。怎麼喜歡上他的,都無所謂了。我只想待在他身邊,陪他。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沒有罪吧?
沒有吧。
我抹干眼淚,瞥了一眼放在後座的外套,沒有什麼猶豫的拿著外套,也跟著下車。我走到夏飄雪身邊,少了高跟鞋,他現在看起來真的是高不可攀。「外套。」
他低頭看我,「你穿吧。我不冷。」
我拉拉他的手,「你的手這麼冰,還說不冷?快點穿。」我把外套塞在他手上。接過外套,他低頭再看了我一眼。
「Sherry總是喜歡穿我的外套,說有一種被寵的感覺。」他笑了笑,「女生不都愛這樣?一件外套就仿佛那個男人有多好。」邊穿外套,邊這樣說。
我沒有回應他。的確,一個男孩子細心的替女生披上自己的外套時,多少女孩子都會心頭小鹿亂撞啊。不可否認,這可真是把美眉的好招數。
我想,如果Sherry也知道夏飄雪的身體,就不會一謂的去追求那種被寵的感覺吧?我常常在想,女生需要被寵?那男人呢?要怎麼寵他們?女人是人,男人也是人吧?不論是哪一方一直給予,到最後都會麻痹的。
「你冷不冷?」夏飄雪再度轉頭問我。我拉緊了外套,搖搖頭。
「難得有這種經驗,冷一下也值得。」我抬頭對他這樣說。兩人站著看眼前的大雪,慢慢的也不知道是我,還是他,各自往彼此的地方移動。從一開始的三步遠,到現在和他幾乎肩並肩。
我將手湊到嘴邊,呵氣取暖的時候,他突然一伸手拉了我的手往前走,雖然前面沒幾步就是山崖,我卻沒什麼猶豫的讓他拉著走。長腳一跨,他跨過了低低的護欄,轉身扶我。我當然沒他那麼帥跨了就過去,因此只好笨拙的一腳先踩上護欄,踩了一個大腳印,才慢吞吞的跳了過去。雪太厚,一個不小心沒站穩,撲到他身上去。
「小心。」他接住我,「從這里摔下去,會死人的。」
我稍微離開他的胸膛,往那山崖看下去。大約一百公尺下面是條大馬路,有零星的車輛開過,幾展路燈。不摔死,大概也會被車輾過去。
「好可怕。」我縮了縮,有點後悔跟著他跨過政府好心設置的護欄。
「你稍微放開我,」他笑著推了推我,我差點尖叫出來。「不要怕,稍微放開我一下。」他好笑的看著我抖的可憐。
我抬頭有點哀怨的瞧了他一眼,才有點不甘願的放開他的手,稍微離開他的胸膛一點。他輕走到我身後,兩只手微微扶住我的雙肩,然後把我往前一推。我想,差沒二十公分,我就可以這樣摔下去滾個大雪球。
「到底要干嘛?」我很小心地往後稍微退了一步,回頭問他。
「往前看。」他笑著這樣說。
往前看?不,不就是什麼都沒有嗎。看,看什麼?
我想我是太過懼怕了,畢竟喜歡一個人跟為了那個人去死是兩回事。我已經發抖到連思緒都在打結。好吧,既然他要我往前看,我只好回過頭,吸了一口氣,往前看去。而然,除了一片黑還有滿天的白雪,我什麼都沒有看到。
突然一陣狂風吹過來,我差點站不住。幸好夏飄雪還在我身後扶著我。「哇,好可怕。我會摔死。」我嚇的又往後退,不過這是飄雪沒在讓步,這一退,我只是撞上了他。
「感覺到什麼嗎?」他似乎彎身一樣,聲音好近,在我耳後響起。
「感覺到我快要摔下去了?」我誠實的回答。
他又笑了出來,「你都敢搶我酒杯,怎麼膽子這麼小?」他的笑聲很低的溜近我耳朵里,害我一下子臉又爆紅了起來。
這次,我直視著前方,努力的去看。想知道究竟他要我看些什麼。看著空無一物的天地久了,也不覺得自己站的地方有多危險,慢慢的我放松了緊繃的身體。然後風又吹了起來,雪花開始亂舞。連我的頭發都被吹的像瘋子一樣飛起來。就這樣兵荒馬亂的瞬間,我猛然大叫。「啊,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
「像在飛一樣的感覺對不對。」我興奮的大叫。腦中浮現起鐵達尼的狗血浪漫,然後自己喜吱吱胡亂興奮。
「這我沒想過。」他又笑,「我只覺得,站在這里,像站在生與死的邊緣。很美,不是嗎?」他的聲音很低,很沉,帶著一股無限的感情這樣毫無預警的竄進我腦里。
我回頭這次轉了身,很迷惘的看著他,剛剛那股鐵達尼的心情全沒了。「為什麼?……」
「我只是突然的,想讓你知道,站在那邊緣的我,是什麼樣的感覺。」我對上他黑漆的眼楮,看著他的唇這樣對我說。
猛然間,我覺得我和飄雪在這一瞬好近好近。仿佛天地間,記憶以來,就只有我們兩個一樣,那麼近,那麼互相依賴。
他的雙手依然放在我肩膀上,我抬頭,他低首,我們就這樣對望。很近,很近。近到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
我皺眉,對于自己狂跳的心感到害怕。然後這樣對望之下,他緩緩的低頭,很慢很慢。慢到,空氣分子好像凝固了。而就在我閉上眼楮,害怕到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的時候,我感覺到他的唇劃過我臉頰,來到我耳朵邊,輕輕的說。「風大了,我們回車上吧。」
我睜開眼楮,他已經放開我,轉身跨過護欄。而這時候我終于無法克制自己的伸手,拉住他的冰冷的手。飄雪停住,轉頭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