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昏昏欲睡的她卻無法入眠。隔壁坐了個日本歐巴桑,似是想找人說話以排解飛機上冗長的飛行時間,直對著她嘰里呱啦地說日語,欲與她攀談。她不覺得自己長得像日本人,但仍納悶為何會被誤認?或許是因為坐這航線、又擁有東方臉孔的人百分之九十皆屬大和民族,但她就屬那個例外。她看這位一臉祥和的歐巴桑似是感覺不出她已半合眼的深沉睡意,她只得以英語對著她嘰里呱啦說出長串話,嚇得那位歐巴桑不敢再對她開口。
日本人就是如此,台灣人亦然,一遇到英語說得流利的人,既害怕又羨慕,有機會開口說英語,卻逃得老遠。歐巴桑被她一口流利的英語嚇得啞口無語,她眼見效果達到,才滿意地閉眼休息。
沒過幾分鐘她順利進入夢鄉。蒙朧之中,記憶仿佛回到二十歲那一年。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
她宮千秋與陶酣誓不兩立。
這是宮千秋在二十歲時立下的宣誓。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
他的無禮,讓她對他的第一眼印象差到極點。雖然她第一眼看到他即被他那雙閃著銀光的桃花眼所魅惑,但眼光擴及他倨傲的神態及那似乎永遠上仰十五度不可一世的下巴,縱有再多的迷戀友好感也破壞殆盡。她平生最看不慣這種沒實力、單靠財力就目空一切的人。
似是自初遇之始,他倆就糾纏不清。
先是她從不離身的錄音機落在他手里。雖無直接證據,但她當日看見那個手拿著她的錄音機的家伙,身著婚宴上獨一無二的鐵灰色西裝,且在她追逐之時別見那雙少見的桃花眼,她即直覺是他,雖然事後他一直未正面承認。
之後姐夫送了個數位錄音機給她,但新不如舊,尤其她對舊物懷有深厚感情,仍對舊錄音機念念不忘。她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從他手中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不僅如此。
不知是冤家路窄抑或是他刻意安排,當她離開姐夫的公司到他所屬的電台應征,其他應試者皆由電台總監面試即可知錄取與否,就她得再通過電台所屬集團負責人的關卡。
「你就是宮千秋?」在他掌管的企業大樓的明亮寬敞辦公室中,他看著她的資料,面無表情的以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詢問。
「嗯。」她點頭。
明知故問!他葫蘆里到底賣著什麼藥,連個小小的面試也得親力親為。
「听學長說,你很想進入廣播界?」他口中的學長即是她的姐夫羅毅揚,他倆的相識即是由她的姐夫介紹。
「沒錯。」她回道。
他放下她的履歷直視著她。
「你之前直說我拿了你的錄音機?」他轉移話題。
她猛一抬頭。工作與她的錄音機有何關系?他怎會突然將話題轉移。「是你拿的沒錯,我相信我當日未看走眼,確實是你。」她道。
「沒錯,錄音機確實在我手上。」他坦承。
「啊?」為何先前在姐夫面前不承認,卻在私下對她坦承?
「想不想要這分電台工作?」他問。
這豈不是廢話!爆千秋心想,勉強地回以一個微笑點頭。
「想不想要回錄音機?」他又問。
「屬于我的東西,豈有不要回的道理。」分明吊人胃口,錄音機本來就屬于她的,想要與否答案非問即明。望著他,她心中的火氣上升幾分。
「我有個提議。」他將修長的手放在他貴氣俊俏的臉。旁,邪氣的眼如野獸擒獵物般凝睇著她。
「說來听听。」雖然心中的怒火將行爆發,但她仍強壓抑住,等待他道出所謂提議。
「很簡單。」他起身走到身後的落地窗旁,如王者睥睨天下般望著玻璃外車水馬龍的街道。「我給你電台的工作機會,但你得接受我的建議及安排。」他背著她緩緩說道。
「能否知道你所謂的建議及安排為何?」她故意揚著燦爛的微笑問,直覺他所謂的「建議」及「安排」似乎不如字面上那麼簡單。若他把她給賣了,總不能還幫他數鈔票吧,這事得問明才可。
他轉過身,在寬敞的辦公室中走動。「你也知道台灣的就業市場是一個學歷重于能力的社會,單只有本身辦事能力強,應征時學歷欄若沒個像樣的學校,也是罔然。企業主事者不會去顧及你有再強的能力,他們都是看那一張薄薄的紙,這也是大家濟破頭都要擠進大學窄門,窮極青少年的歲月,毫無天日理首于書本中的原因。」他停頓了下采。
「所以……」她接口。听他說了那麼多也未提及重點。
「所以我要你重拾書本,明年考上插大,目標是F大的大眾傳播系。」
「插大?」她聲調上揚。她未再升學,就是要打破「學歷迷思」,她不信以她的能力,就算沒有大學學歷會拼不出個名堂。
「沒錯,所有你需要的補習費用及部份學費皆由本公司負擔。」他提出一個優渥條件。
「啊!」她訝于他所謂的建議及安排竟是如此簡單。這對他而言,根本就是賠本生意,哪有人談判時將所有的利益歸于對方?她懷疑他腦子是不是撞壞了,該不該建議他去看個醫生?
「你在跟我開玩笑?」她完全不相信天底下有那麼好的事。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他仍是一貫冷肅的表情,臉上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玩笑意味。
「但是你開出的條件,好得讓人覺得是個陷阱。」她將心中所想照實說出。
「我想我未把你在公司的職位說明。」他走回座位前,雙手支著桌面俯向她。「你在電台的職位是電台助理。」
「電台助理?」她就感到事情有蹊蹺。這個職位听來怎麼有點小妹的意味?
「沒錯,正如你所想。」他似是看穿她的心思,將她心中的疑惑點明。
「啊——」她皺著眉哀號著,才月兌離姐夫公司的小妹一職,一腳又踏進另一個有著「助理」美名的小妹職位。
「我想……你也很想拿回你的所有物吧。」他又繼續道。
爆千秋聞言斜睨了他一眼。這家伙到底在打什麼主意?莫非要以她的錄音機來威脅她?
「我想你定不能讓你的錄音機落人第三者之手,尤其是你的家人。」
「你……」宮千秋緊張了。錄音機落人家人的手中那還得了。
「听了你的帶子,我很喜歡你的聲音,所以才誠摯地邀請你加入本電台的行列。」他拿起她的錄音機在手上把玩著。
真喜歡她的聲音才有鬼,若是如此,直接錄取她就好,何必再開出那麼多無謂的條件,還得以她的錄音機威脅?她在心中忍不住罵道。
「半工半讀至你畢業,當你拿到學士學位之時,就是正式加入‘天籟電台’之日,我會為你開闢一個節目,屆時,錄音機我也雙手奉還。」
哼!爆千秋冷哼了一聲。說得像是給她多大恩惠似的。
「就這樣?」她抬眼問道。
「就這樣。」他回道。
爆千秋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我明天等你的答案。」他在她身後平聲道。
「王八蛋,卑鄙小人,居然以這麼卑劣的手段要我接受他的條件。」她用力踏著地板邊走邊罵道。雖然他開出的條件極為誘人,而且在電台工作一直是她的夢想,但是他以這種半威脅的手段來逼她就範,讓她想來就有氣。
「神氣個什麼嘛,你以為本姑娘沒進你‘天籟’就會餓死街頭,我就偏不答應,不讓你如願。」宮千秋邊走邊咒罵。一想到她接受這個條件,他那一副凡事在他算計之內的自得神情,她就愈是不願往他挖好的坑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