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曄走近書桌,由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交到宋蓮詠的手上,示意她攤開來看。
「這是離婚協議書,麻煩妳簽字蓋章。」夏曄說這句話時的口氣沒有一絲不捨。
「你要和我離婚?」宋蓮詠簡直不敢置信的揚高聲調,瞪大眼楮。「我做錯了什麼,逼得你要和我離婚?」
「妳不明白?」夏曄反問她,聲音里有著嘲弄。
「我不明白,不明白,不明白!」宋蓮詠如甩燙手山芋般的丟開離婚協議書。
夏曄對她的反應根本不以為意,只見他再度由同一個抽屜拿出一疊照片丟到她的眼前。
「看一看,妳就會明白事出何因了。」拉過靠背皮椅,夏曄用力坐了下去,抬起修長的雙腿架在價值不菲的桌面上,冷眼看著蓮詠驚訝的反應。
宋蓮詠拿起照片,一張接著一張的翻著,愈看臉色愈白,看到後來只能用面無血色來形容。
「怎麼,東窗事發,無話可說了吧!」
「你寧願相信照片,也不相信我?」宋蓮詠覺得委屈極了。
「本來我也是不相信,但是後來我親眼看見妳和余宏開那渾小子在花房里親熱的摟摟抱抱,妳說我能不相信自己的眼楮嗎?」夏曄以冷冽無情的嗓音說道。
「我……我只是……」她想要解釋,卻發覺找不到適當的說辭。
「妳只是什麼?說不出來了是嗎?」夏曄冷酷的一步步逼近,宋蓮詠膽小的一步步後 。
「如果妳無話可說,那麼我來替妳說。其實妳只是 形畢露、不甘寂莫,妄想能腳踏兩條船,來個瞞天過海,把我當成大傻瓜一般的耍弄著。」
「我沒有,沒有!」宋蓮詠含淚泣訴。「我沒有……」
「我真的搞不懂,如果妳真的愛余宏開那小子,那麼妳大可以留在台灣和他長相廝守、卿卿我我,干嘛為了我大老遠的飄洋過海,甚至和妳的父母撕破臉。」夏曄將她逼至角落,瞪著她大聲的咆哮。
他雙手捉住宋蓮詠細瘦的雙肩,用力搖晃著她。
「妳告訴我,為什麼?」
為何將他的愛趕盡殺絕!夏曄心痛的想。
用力掙月兌夏曄狂 的力道,宋蓮詠將自己更縮向角落。
她的臉上流著狂亂的淚水,夏曄一連串無情的問話與懷疑,將她徹底的由雲端推入地獄。
「我也不知道我犧牲了以往的一切,跟隨你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家是為了什麼?」宋蓮詠感覺自己的心,一陣一陣的抽痛著,「我犧牲了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值不值得那得問妳自己,也許妳賴著我是另有目的。」蓮詠的背叛,讓夏曄失了理智,口不擇言了起來。
宋蓮詠發覺自己現在是百口莫辯。
夏曄不信任她!這是她突然領悟的事實,不論她再如何解釋,再說些什麼,夏曄都不會再相信她了。
難道他們兩個人,非得一次又一次的在「信任」這兩個字上徘徊再徘徊,爭吵再爭吵嗎?
他們有一輩子嗎?
他們能用一輩子的時間來懷疑對方,然後再一次次的澄清誤會嗎?
她甘心一輩子在猜疑的日子中度過嗎?
就算今天她成功的將花房里的事情始末告訴夏曄,而夏曄也相信了,那麼難保不會有下一次的誤會。
那麼下一次呢?再下下一次呢?
難道他們得浪費終生的時間,一次次的向對方解釋自己的行為和清白,以求得短暫的諒解,然後任那誤會周而復始一次又一次的發生了再一次又一次的解釋?
這一切值得嗎?
宋蓮詠感覺她的心疲乏了、無力了,終至死寂。
她的心,死了!
而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此刻冷血無情的站立在她的眼前,她用生命在愛的男人。
而他,竟能大聲吼著她接近他是另有目的。
也許,他根本不愛她是吧!
否則,他何必大費周張的想趕離她。
宋蓮詠深吸了一口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如果夏曄真的不愛她,覺得和她在一起生活是一種痛苦和折磨的話,那麼她會成全他的要求──遠離他!
「你有筆嗎?」宋蓮詠走至書桌前,伸手向夏曄拿筆,冷著聲音說道。
夏曄毫不遲疑的由上衣口袋拿出筆,遞給了她。
她接過筆,在那有著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的紙上簽了名。
這一刻開始,他們將形同陌路,再也毫無瓜葛了。
「謝謝你這一段日子的委屈以及照顧,明天我就馬上離開伊斯王國。」
話甫落,宋蓮詠頭也不敢回的轉身跑離有夏曄存在的書房。
因為她發覺自己的淚水已經快隱忍不住欲奪眶而出了。
只是這一次,她不想讓夏曄看見她傷心落淚的脆弱模樣。
如果夏曄能鐵石心腸、毫不在意的要與她分離,那麼她也能,即使她是心如刀割。
自始至終,夏曄都只是冷眼旁觀的看著宋蓮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字,臉上沒有絲毫心疼和不捨的表情。
這一次,他是真的怨恨她對他的欺騙。
此生,他再也不會 諒她,再也不想看見她。
***
宋蓮詠手中拎著簡便的行李,臉上戴著墨鏡,在她平靜的臉上已經找不到昨日悲傷的痕跡,只是那一雙覆蓋在墨色鏡片下的眼,會不小心的顯現出一絲絲的落寞和難捨難分。
她正準備登機離開這個住不到一年的伊斯王國,回到台灣去。
心事重重的她一個人獨坐在靠窗的機位上,靜靜的想著自己的心事,柔弱的肩卻冷不防讓人由背後拍了一下。
「啊!」蓮詠低 一聲,心急的回過頭去,她以為來的人是──夏曄。
但是,失望馬上寫滿她的臉,來人不是夏曄,而是與她只有一面之緣卻甚為投契的藍落雁。
在伊斯王國里,她認識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何況也只有夏曄知道她今天會離開伊斯王國,所以她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來人可能是夏曄。
「怎麼,看到出現的人是我很失望?」藍落雁邊說邊將自己拋進宋蓮詠身旁的位子。
「沒有,我只是有一點意外。」宋蓮詠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妳也要去台灣嗎?」
「是也不是。」藍落雁賣著關子。
「怎麼說?」宋蓮詠實在好奇極了。
「我去台灣是為了逃難,妳有沒有听過一句話叫作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言下之意,現在她正要往最危險的台灣飛奔而去。
「妳遇上了什麼麻煩嗎?」暫時放下自己悲傷的心情,她此刻最關心的話題是藍落雁的事。
「有個男人的心機深沉難測,逼得我只能一逃再逃。」
由此看來,這已經不是藍落雁第一次落跑了。
「他是台灣還是伊斯王國的人?」
「台灣人。」藍落雁停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道︰「我會和他結下不解之緣,全是因為我幫他設計屋子的關係,只是我沒有想到 本單純的主僱關係,會因此而讓我吃盡苦頭,只能逃離。」
「能告訴我他的名字嗎?」宋蓮詠會這麼好奇並不奇怪,她想,一個男人會不死心的追著一個女人跑,大概也事出有因!
「妳听說過『天獄門』嗎?」藍落雁小心翼翼的提起,一雙眼還不忘環顧機艙的四周,但當在看到她身後五人步之遙的位子上那兩張面孔時,她的視線快速的收回。
她在心底暗叫糟。
像是察覺藍落雁突來的異樣情緒,宋蓮詠不自覺的也繃緊了自身的神經。
「落雁,怎麼了?」她緊張兮兮的問。卻在心中暗自祈求,千萬別是夏曄追來了才好,雖然那可能性連萬分之一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