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怪人怎麼樣了?」
奧朋嘆一口氣。「他就坐在那該死的祭壇頂上一動也不動,不肯離開那里。」
「那就把他移走。」蘭德說道,一面努力設法保持一副嚴肅樣子。他這位隊長雖然從不畏懼任何手拿武器的敵人,卻很迷信。蘭德知道一個畸形人一定會令奧朋心生恐懼。
「把他移走?誰去移呢?」
「我想你是不會志願去做的。」
奧朋迅速在胸前比一個十字架的手勢。「絕無可能。」
「他比你高大嗎?」
「不是。」
「他有致命武器嗎?」
「他有魔鬼撐腰,那就夠瞧了!他就是撒旦本人,一會兒說著他們異教徒的話,一會兒又冒出神父用的語言!」
這倒令蘭德吃了一驚。「他會說拉丁話?」
「對,而且還會用法語和英語罵人。」奧朋答道。「正如我說的,他有魔鬼附身。」
蘭德轉身朝那堆石頭走去,他們都推測那是異教徒的祭壇。一個會說四種語言的瘸子?
奧朋不是喝醉了,就一定是發瘋了。
要不然就是這塊土地跟傳說中一樣,充滿了精靈、巫師與魔法師。
但就算是有精靈,也得給他們警告一下,而巫師和魔法師就最好快快退出這里。因為費蘭德來了,他要收回這塊土地的所有權,不只是以他之名,也是以英格蘭的亨利國王之名。
在右方,他那面紅狼旗幟在營地上空飄揚著。用不了多久,它就會飄揚在城堡的頂端,不管什麼迷信都無法阻止他達成目標。
第一部第二章
奧朋有一件事忘記告訴蘭德,就是那個人是侏儒,高度還不及一個嬌小的女人。除此之外,他倒是把那個人描述得相當清楚。
那個家伙坐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而那塊平石則是架在五塊凸出冰冷地表的石頭上。平石下方的地面被挖掉了,形成一個黑暗的小洞。洞頂上的平石太低,正常人在底下無法站直身子,但對于一個畸形的矮子而言倒是剛剛好。
蘭德在石頭前面停下腳步,迎視著那個怪人平靜的目光。蘭德注意到他並不害怕,單憑這一點就已經讓蘭德略感敬佩,但也僅此而已。蘭德對他點點頭。「我是費蘭德。」
那個人的半邊臉揚起笑容,一只眼楮盯著蘭德。「我是紐霖。」他用標準的法語回答。
「你的拉丁語、韋爾斯語和英語跟你的法語一樣好嗎?」
「我的拉丁語比其它語言都好。」怪人回答道,或者至少蘭德憑自己的拉丁語能力翻譯出來是這個意思,他希望自己對了。
「我的英語也很好。」那個人繼續說道。「可是我的韋爾斯語……」他接著用一串句子說完,蘭德只听懂了其中一個字‘心母如’,就是韋爾斯語里‘韋爾斯’的意思。在啟程來此地之前,蘭德曾經試著學了一點基礎的韋爾斯語。盡避國王下令要以朝廷里說的語言為國語,如果能以他將洽理的地方的語言交談,還是比較實際的作法。不過顯然他上的那一點語言課仍有很大的空間須要補足。
他用法語對那個人說︰「你是本地人嗎?」
「我是‘柯岩’的吟游詩人,一直都住在這里。」
「你的家究竟在哪里?」
他用正常的那只手比畫了一下。「這個墓穴有時候是我棲身之處,有時候則是住在那此一樹那里。」
「柯家村呢?那里就在離這邊南方不到兩里,你從不跟自己的族人一起住嗎?」
那個小矮人對蘭德露出一個怪模樣的笑容。「我是跟自己的人在一起——這些樹人。你為什麼離棄自己的族人?」
蘭德打旦里著這個詩人。他的身體也許崎形,不過他的腦筋顯然沒有什麼不正常之處。「跟你一樣,我也是跟自己的人在一起。我來是要以這里為家的,要建立一座城堡,保護所有選擇和平生活的人。和平生活。」他又重復了一遍這句話。
「和平。」詩人那雙無色的眼楮望向遠方,然而蘭德知道對方其實在仔細地看他。「你們英格蘭人從來不會和平地到韋爾斯來。」
蘭德雙手交抱在胸前。「這是我要跟柯克萊討論的話題。你能帶個口訊給他嗎?」
那個詩人開始前後晃動,雖然動作很小,但蘭德注意到了。「嗯。」紐霖回答道。「你們要什麼時候、在哪里見面?」
「在這里。」蘭德把手擱在詩人坐的石板上。「我想這是一個舉行宗教儀式的地方吧?」
「這是一個墓穴,埋葬死人的地方。」
「墓穴。而你住在這里?」
「有時候。」
蘭德點點頭,不過並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要睡在別人的骨頭上面。「如果他們願意來,我們就可以談談。」
「談和平?」詩人問道。
「和平。」蘭德並不期望他們會同意接受他所想見的那種和平,然而他處于強勢。柯克萊沒有兒子可以繼承,這是亨利提供他的一些情報之一。如果年事已高的克萊在死前沒有指定強有力的繼承人,村子里的人不是會彼此爭斗,就是會被力量比較強的外來村子兼並。在好戰的韋爾斯人之間情形向來是如此。
但如果蘭德能夠防止柯家村的人跟其它家族聯盟,應付起來他就不會有太大麻煩了。再者,他們也許會蔑視他,可是他日益壯大的力量將足以維持和平。他對他們所期望的僅止如此。
紐霖答應道︰「我會告訴他們。」
蘭德往後退開,可是又停下了腳步。「還有一件事。我想學你們的語言,韋爾斯語,心母瑞。」他補充道。「你可以教我嗎?」
紐霖將目光移開,往上朝著玫瑰崖頂望過去。他一直盯著那里!同時又開始搖晃起來。
「我不行,不過還有一個人……」他的話聲轉弱了。「或許還有一個人。」
「可是我必須去。」裘琳皺眉迎視叔叔不認可的目光。「我跟別人一樣有權去。」
「我不要帶一個女人到敵人的陣營里。妳想想看,孩子!有一百個武裝的男人,每一個都迫不及待地想找敵人發泄一下。不行,我不準。」
裘琳長吁一口氣,可是她不會就此放棄,于是她又換一種伎倆。「你有沒有得到陸邁鐸的答復?」
他瞪著她,以同樣穩定的目光迎視她那眨也不眨的眼楮。「沒有。到時候我會告訴妳。」
「為什麼?」
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了。「因為他的答復和妳的未來有關——」他的話突然斷了,看見她狡猾的表情,他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那是另外一回事。」
「是一樣的事情!這是我的土地、我的未來。」她又補充道︰「再說,我的法語比杜伊好得多,而且——」
「不行!妳不能去!」他一拳敲在桌上,裘琳被嚇得一跳,桌上的碟子也跳了起來。
「拜托,裘琳。」坐在角落的嬸嬸低聲說道。「請妳理性一點。」
要不是嬸嬸奈絲在場,裘琳可能還會繼續和叔叔對上,只為了證明她可以讓極少發脾氣的他發怒。他既打算拿她來賣給歐文,怎麼敢待她像小孩子一樣?如果她是那個計劃的中心,為什麼她不能在這個計劃里當一個旁觀者?
可是現在不是講明自己道理的時候,她勉強讓自己表現得乖順一點。「好吧。」她咕噥道。然而離開大廳的時候,她的心里一直在盤算,她要跟他們一起去英格蘭人的營地。她要以第一手的身分見到敵人,評估他們的優點和弱點。因為她必須絕對確定嫁給歐文是把英格蘭人趕走的唯一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