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長才不是那種人,戴星月知道,那只是愛玫用來安慰她的話;她知道園長一得知她傷勢不輕,恐怕早就找人接替她的位子。
一想到此,戴星月的心倩就更加沉重,她咬著牙,死命地想拖動自己的腿。
「動呀,該死的腿,動啊!」
不忍心的護理人員在旁擔心地說︰「戴小姐,休息一下吧!」
「不!」
戴星月固執地搖頭,她不想停止,不想讓自己有多余的時間休息,但身體偏偏與願違,一個不小心,她整個人從機器上摔了下來。
「該死的腿!」她咒罵自已不听使喚的腿,並且憤怒地捶打。
護理人員連忙阻止︰「戴小姐,復健的事急不得的!」
戴星月覺得自己好無助,向來獨立慣了的她,因為這陣子的長期臥床感到不耐煩,無法自主行動讓她懊惱。
這樣的情況還要持續多久?
她疲憊地攤坐在地上,望著窗外的白雲,無助的眼淚從眼角慢慢滑落下來。真該死!她告訴過自己不準流淚的,為什麼偏就是控制不住?!她極力想拭去淚水,卻越弄越糟,眼淚如泉水般不絕,隱藏了許久的郁悶終于因承受不了而潰堤。
「戴小姐,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痛嗎?要不要我打電諸請醫生過來?」
護理人員擔心地靠過來,伸出手想扶她,卻被她用手撥掉。
戴星月大吼︰「出去!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戴小姐,我……」
「出去!出去!」她歇斯底里地喊。
她背對著門傷心地哭著,這個時候她已也顧不了自尊,長時間累積下來的痛苦瞬間變成眼淚發泄出來。
護理人員輕聲走了出去,與躲在一旁觀看戴星月復健的井梧寒交換眼神後便離開。
注視著她顫抖的背影,井梧寒覺得好心疼,好想過去緊緊擁住她,告訴她他會永遠站在她身旁,但他沒有,他克制著自己內心的感覺,默默地站在她身後。
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星月現在要的不是擁抱,而是能讓她恢復自信、重新站起來的方法。
他該怎麼對她才好呢?
張嫂看著餐盤上的食物幾乎沒動過,不禁搖頭嘆息。
「小姐,這樣下去你會把身體弄壞的。」
戴星月的神魂似乎飛到遙遠的地方去了,張嫂的話進不了她耳里,雙眼盯著窗外,雖然明明外面什麼東西也沒有。
張嫂無奈地拿起餐盤,走出房門前不忍地又停下腳步。
「沒有胃口沒有關系,我去幫你弄些果汁好了,怎麼樣?」
她沒有吭聲,甚至沒有看張嫂一眼,就像個沒有反應的木女圭女圭,安靜地躺在床上,但她內心卻燃燒得痛苦,每個細胞都在熱火上煎熬。
萬一真的一輩子都不能再走路,怎麼辦?
她已經失去了父親,現在又面臨失去雙腿,噢老天!為什麼要讓她遇上這種事?難道是在懲罰她嗎?懲罰她背叛了父親?
為什麼?她只不過是想追求自已想要的。
為什麼?為什麼?
手指緊緊抓著床單,劇烈的擺動身體、搖晃著頭,防佛想借此宣泄心中的痛楚、甩開煩惱,但卻一點用也沒有。她沒辦法驅趕腦海中的痛苦,它仿佛在那里生了根。
張嫂很快又出現,手上端了杯剛榨好的新鮮柳橙汁和幾本書。
「小姐,看在我的分上,把果汁喝了吧,算我求你。老爺已經不在了,戴家就剩你一人,你一定得堅強起來。一張嫂的嘴角一直掛著微笑,就像溫暖的月娘般安慰著她︰「看看,這是之前你要我去買的書,原本缺貨,現在補上了,所以……乖,不要再亂想了,不妨多讀讀書吧,若是老爺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會心疼的。」
張嫂溫柔地拍撫著她的臉,戴星月可以感覺到那股關心如電流般,擋也擋不住。她的心情好復雜,張嫂的愛與她內心的痛苦正不斷地相互翻攪著。
原本以為自己可以隱藏住內心的感受,不讓張嫂發現,但當一提到爸爸的名字,戴星月潰堤了,控制不住地哽咽起來。
「不要對我這麼好……」
「我不對你好要對誰好啊?你就像我親生的孩子。看你這個樣子,我也很心疼。」
她抓住張嫂的手,無助地問︰「我是不是很壞的小孩,所以老天才要這樣懲罰我?我已經沒有了爸爸,現在我的腿……」
張嫂緊抱著她——
「傻孩子,你爸爸雖然對你的離開很生氣,但我知道他還是很掛念你,不止一次,他一個人跑到幼稚園外偷看你,他絕對不會認為你是壞孩子的,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命啊。」
「不公平!不公平!我只覺得很不公平……」
「老天爺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用意,小姐,你得堅強起來啊。」
顫抖的戴星月緊緊抱著張嫂;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張嫂在她心中就像是母親,惟一能安慰她的也只有張嫂吧。
「我該怎麼辦才好?張嫂,你能不能告訴我?我真的不知道……」
原本要進去探望星月病情的井梧寒,站在門外看到了這一幕,整顆心糾結在一塊。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懊惱極了,所以並沒有進去打擾她們。他向來不善于說安慰人的話,只怕越弄越糟。
罷好準備做例行檢查的醫生來到了大廳,井梧寒立刻趕了下去。
他急促地說︰「醫生,你能不能老實告訴我,她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雙腿到現在還沒辦法走路?」
醫生拿出袋里的眼鏡戴上,「你不要太緊張。」
「我怎麼可能不緊張,你不是說她已經沒有大礙?」
「井先生,我替她做了相當完整的檢查,所有的場幾乎都復原了九成,她的雙腿也只是骨折,並沒有傷害到神經,按正常來說,戴小姐應該沒有任何無法行走的理由。」
「我不明白,那究竟是為什麼?」
「醫學上還有很多無法解開的謎,不過依我過去的臨床經驗判斷,戴小姐無法走路的原因,恐怕是心理層面的問題。」
「心理問題?」
醫生給了一個讓他很訝異的答案。井梧寒沒辦法了解,是什麼樣的心理因素造成了她的雙腿癱瘓。
「是啊,有很多病人是因為內心有障礙無法突破,或是在潛意識里懲罰自己,因而造成這樣的結果。這個就需要戴小姐的親人想辦法突破她的心防,或許就能找到造成她癱瘓的癥結點。有時候是解開她的心結,有時候卻是要不斷的給她刺激,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恐怕需要長時間的觀察和了解。」
醫生的話不斷地在井梧寒腦海中盤旋。
真是這樣嗎?星月到底在想什麼?
戴耀輝失蹤的時間已超過兩個月,警方與他所雇用的偵探都沒有半點俏息,想來大概是凶多吉少了。這麼一來,準備殺害星月的凶手,一定會在短時間內再次動手。
無論如何,已經沒有多余的時間讓他猜測。
或許他該賭一賭,就憑直覺。
第六章
「這是什麼?」戴星月問。
張嫂捧著牛皮紙袋裝笑盈盈地向她走來。
星月顫抖著手接了過來,看到封面上的字跡,久久未開展的容顏終于露出了微笑。
她看著張嫂,「是愛玫寄來的。」
迫不及待將牛皮紙袋上的塑膠繩子解開,一張張卡片、明信片紛紛散落下來,張嫂立刻撿起,放在她腿上。
戴星月好感動!
這些是小朋友們親手畫的問候卡片,有的是請家長代筆,有的則是以歪歪斜斜的注音符號拼成的,戴星月一封封輕聲念著︰
「星月老師,要加油喔。」
「我們會等你回來。」
「小心照顧身體,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