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是,我想是的。」她撥了撥垂下來的發絲,又轉了轉尾戒,最後才把雙手交插放在胸前。
齊英杰一看就知道是聰明絕頂型的雅痞。
所費不貲的西裝,瓖著一顆鑽的領帶夾,夾在領帶最顯眼的地方。頭發看得出來是名家設計的,身上還傳出淡淡的高級古龍水味道。
她應該要討厭這個奪去她夢寐以求位置的男人,但他那雙充滿自信的眼楮,和迷人的微笑,卻讓她無法恨他,只會結結巴巴附和他的話。
懊死的!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她踢了沙發一角。
向映庭覺得她背叛了自己,感到懊惱又郁悶,為什麼她總是無法討厭男人或是恨男人呢?
心不在焉地離開合伙人的辦公室,向映庭滿腔郁悶不知該向何處發泄,只好轉向盥洗室。
在鏡前打量著眼角已出現皺紋的自已,早上才化好的妝,臉頰、鼻頭部位已有些剝落,雖然口紅依舊紅亮,但眼神明顯現出疲憊。
怎麼辦?她就快要二十七歲了,總不能老是成天听客戶婆婆媽媽說著老公、老婆的背叛,或是嘰哩咕嚕大談婚姻不幸福。
那個齊英杰應該比她大不了多少,但是看來比她吃香多了。
因為他是男人,他專打刑事案件訴訟,所以他平步青雲。向映庭拼命地搓著掌心的肥皂,認真摩擦著手指的每個部位,將水龍頭扭開,讓冰涼的水沖去白色泡沫,仿佛煩躁也能因此得到舒解。但無奈得很,一點幫助也沒有,而她的客戶再過半個小時就要來了。
必上水龍頭,向映庭對鏡中的自己說,面對現實吧!
「蹬、蹬、蹬……」高跟鞋敲著乳白色的磁磚地板,向映庭的心髒也宛如一顆跳動的計時器,滴答、滴答作響。回到辦公室門前,欣蓮座位仍是空的,電話鈴聲一如她離開前,鈴聲不絕。
「欣蓮!」她忍不住又吼了一聲︰「到哪里去了?電話都沒人接。」
向映庭四處張望,沒想到秘書欣蓮竟從她辦公室里走了出來。
「向律師,我剛把留言便條放在你的桌上,還有……」
不等欣蓮把話說無完,火冒三丈的向映庭劈哩啪啦罵起人來了︰
「你跑去哪了?電話不接,難不成你要我自已出來接電話?還有,如果合伙人問起,秘書到哪去了,你要我怎麼回答?據實以告,說我這個上司無能根本就不知道?」
「我只是……」欣蓮一臉無辜。
「只是什麼?我平常對你太好了,所以你可以自由行動,甚至逃班?」
換成平日,這根本就是一件芝麻綠豆的事,向映庭很少管秘書的行蹤,但這一次她卻怒不可抑。
進了辦公室,狠狠地將門甩上。
她的頭又隱隱作痛,唉,一定是咖啡還沒下肚,大腦在向她抗議了。誰知道,她今天一早忙得連吃早餐、喝個咖啡的時間都沒有。右手拇指緊緊掐著太陽穴,希望能讓頭疼減緩。
回到座位上,向映庭訝異地看見一杯拿鐵咖啡和一個不含蛋的三明治,壓在留言便條紙上。
忽然恍然大悟,原來欣蓮暫時離開座位是為了幫她買早餐。
???
送走客戶,結束早上的會議。
向映庭推開門,面對著背對著她的欣蓮。她很清楚自己把對合伙人的忿怒,全發泄到欣蓮身上去了。
「我想自己早上有些失態。」站了很久,她才鼓起勇氣地說︰「我不應該對你大吼的。」
「向律師,你有資格罵我的。」欣蓮的口氣雖然沉靜,但向映庭仍發覺到她紅著雙眼。
「謝謝你的早餐,欣蓮。」
「不客氣。」欣蓮欲言又止地望著她︰「向律師,你應該多放松一下自己的情緒。一早就看你全副武裝似的,緊繃的橡皮筋往往是最早先斷的一個。」
她沒回應,只是點點頭又走回辦公室。
天知道,一個假期回來,是什麼原因讓她無法松懈?是什麼原因讓她焦躁不安?向映庭只知道自己有些改變,但卻又說不出是哪里變了。
將辦公桌後落地窗的百葉扇拉起,一棟棟高聳的辦公大樓綿延不斷,直到模糊的遠方,依稀還見頂樓雲集。
向映庭將身子靠在透明的玻璃窗旁,俯視著腳下距離二十六層樓的地面,所有的東西微小如蟻。
緊閉的辦公室里,隱約可以听見空調嗡嗡的聲音回蕩著。
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午休時間,四周安安靜靜,向映庭忽然听見在某個角落有微弱的蛙鳴聲。她開始低頭尋找聲音的來源處。
彎腰、低頭,她甚至跪了下來,將頭貼近地面。
她直覺青蛙應該就在某處。
直到「啪」一聲,有人打開門,她則如遭電擊般地跳了起來。
恨不得有個大櫥櫃可以躲進去,或是有個地洞鑽進去也可以。
向映庭萬萬沒有想到在午休時間會有人闖進辦公室,而這個人正是早上才見過面的齊英杰。
他插起了腰,以一種不可思議、怪異的笑臉注視著她。
「嗯,向律師?」
向映庭慌亂地胡亂撥了撥長發,扯平裙擺,替自己的行為解釋︰
「我在找一個東西,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齊英杰沒再多說,只是以了然于心的表情對她說︰
「要不要一起用餐?」
他的笑容迷人、風度迷人,舉止更是迷人。
但……要拒絕、拒絕、拒絕,向映庭身上千萬個細胞在對她說著拒絕,他可是你的敵人哪!
很可惜完全不控管理智的大腦部分,先指使了她的嘴,搶先月兌口而出︰
「好,到哪里?」
只是一頓飯,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後,向映庭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理由,披上外套,隨著齊英杰踏出辦公室。
???
午餐很愉快,齊英杰不單是杰出的律師,如果他想朝電視月兌口秀發展,一定也很有發展。一餐飯,向映庭被他的妙語如珠逗得笑不攏嘴。原先還想將他視為敵人的小小聲音,都全被他收服了。
要不是她下午還有個會議要開,不然她還真想繼續和他喝個下午茶。
上揚著嘴角回來,連眼神都不一樣了。
「向律師,午餐愉快嗎?」
她取走欣蓮遞給她的留言紙,還不忘回眸一笑地回道︰
「很愉快,」
人的心情是很奇妙的,尤其是像向映庭這樣容易受到外在因素而影響到自已心情好壞的人。前一刻還握緊拳頭想找人拼命,下一秒卻悠悠哉哉地听起貓王的情歌了。
她邊走邊哼,直到她的兩眼見到留言紙上全寫的是——
請速回電媽留、馬上打電話回家,否則今晚不用回來了、打電話給你心急如焚的老媽……
接著,她听見腦海里錄音帶卡帶的聲音,貓王的歌聲變成嘰哩呱啦的說話聲。
「喂,媽是我,因為……」
向映庭根本沒辦法把話接下去,當她老媽在話筒里一听到她的聲音,向映庭便听見一連串機關槍的掃射聲。
「我以為你不要你這個老媽了?現在才想起我這個人了嗎?打了上百通的電話,怎麼?忙?忙怎麼還會有空去看那個老巫婆?我要你陪我上街、出國旅游,甚至事關你的未來幸福的一餐飯,都推說沒時間,結果你竟然瞞著我偷偷跑去老巫婆那里。說!她給你下了什麼迷藥?」
「媽,一年前我就答應女乃女乃,在她生日的時候一定要去看她。你又不去,爸現在的情況一定也不想回去,別跟我吃這種醋,她畢竟是我的女乃女乃。好嘛,你要我怎麼向你賠罪?逛街?好啊,我陪你去。」她一面撒嬌一面哄著母親說。
丙然熄滅了不少的怒火,老媽的口氣變得緩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