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公子費盡周折請我來此,應該不是喝喝茶而已吧。」羅硯織板起臉孔,「我看我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
「好,爽快。」柴丁明從懷里掏出一張油紙遞給羅硯織。
「這是什麼?」羅硯織細細一看,「柴公子你拿一張不完整的國家地圖給我干嗎?」
「此中當然有深意。」柴丁明意味深長道。
「我一直听聞柴公子是快言快語之人,想不到竟然如此婆媽。」羅硯織故意激他,他竟哈哈大笑。
「沈夫人,你有沒有看到這張地圖上紅筆做的記號?」
「當然。」圖上約有十多處的記號,都是用紅筆圈出,江浙一帶的記號尤為集中,「但這與三爺有何關聯?」她沒有忘記來人說這事與沈萬三相關。
柴丁明這回沒有打啞謎,「這些都是沈萬三在各地置辦的房產。」
「房產?」羅硯織忍住笑。
「不錯。」
「柴公子,你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她再也忍不住,語氣中不乏對柴丁明的嘲笑,「三爺在全國都有產業,置辦些地產,不論是為了行個方便還是生意之用,都尋常之極,怎敢麻煩柴公子如此鄭而重之地找人繪圖?」
見羅硯織起身想走,柴丁明緩緩開口道︰「沈夫人與三爺成親也有半年了吧,怎麼對自家的產業還是如此陌生呢?」
「你什麼意思?」羅硯織斂起笑容。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生意場上的事情本就是男人的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何必多問。難道將來柴公子會將生意一五一十地告知柴夫人嗎?」
柴丁明也站了起來,將地圖展開在她面前,「你認為沈萬三在這蠻荒之地也有生意嗎?」
柴丁明指的是遼陽,饒是羅硯織也知那里是朝廷充軍之處,別說做生意了,恐怕連個小販都尋不到。
羅硯織擠出笑容,「那又能說明什麼?」
「沈夫人,我到底應該說你聰明?還是愚蠢?」這回輪到柴丁明笑得諷刺。
「你……」
「沈夫人不必動怒,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點,這些房產全不是為生意往來而購置,也不是沈府的別苑。」
「柴公子對沈家的事還真是了如指掌啊?」羅硯織沒好氣道。
柴丁明卻不痛不癢,「難道沈夫人真的對這些房產的用途沒有一點好奇心嗎?」
羅硯織這時才有些慌了神,听柴丁明如此道來恐怕這些房產確有蹊蹺。她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要相信這個男人的言語,應該對沈萬三有信心,但這麼多房產沈萬三對她提都未曾提過。是繼續相信她的夫君?還是听柴丁明道出原委?她該怎麼辦?
「柴公子,我出來得夠久了,我要回去了。」她是沒有勇氣,她選擇逃避,提起裙擺羅硯織急急地下樓。
柴丁明卻不依不饒,「沈夫人,我很高興看到你如此相信沈萬三,他確也沒有辜負你,那些大屋里住的不過是……」
他看到羅硯織停了腳步,笑容爬上他的眉梢,「不過是三爺的紅顏知己,真的只是紅顏知己而已。」
「柴公子,告辭了。」羅硯織快步朝外走,得到柴丁明眼色的僕人也放了海棠,海棠見主母走得匆忙,也急急趕上去。
始終躲在幕簾後的柴正權此時走了出來,斷指處套上了黑色的指套,時時提醒著他的斷指之恥。
「哥,這樣真的有用嗎?」為了那張要命的地圖,他可帶人在外跑了大半年。
柴丁明信步走到窗邊,向市廛望去,川流不息的人群早已不見羅硯織的身影。
「正權,你知道打擊敵人最厲害的招術是什麼嗎?」
柴正權握緊拳頭,「殺了他!」
柴丁明翻起白眼,「無知!」
「哥,我是你弟弟,就不能留點情面嗎?」柴正權抗議。
「打擊對手最厲害的招術是攻心。」柴丁明續道。
「攻心?」
「不錯,而沈萬三的心就是羅硯織。只要羅硯織離開他,沈萬三自然會慌了陣腳,到時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將生意拿下。」
「那個八婆?」柴正權聲音提高三個音調,「也不知道沈萬三看上那女人什麼,容貌不是一等一,家世更是不用提……」
「我看羅硯織比你那些女人可好上許多。」柴丁明厭煩地打斷他。
「哥,不會你也看上她了吧?」
柴丁明不理會柴正權的怪叫,徑自品著茶,他還是喜歡陳年的普洱多一些,這龍井雖可口卻缺了一份回味。
「海棠,那天你陪夫人去市集發生了什麼事嗎?」沈萬三將海棠喚到書房詢問。那天羅硯織回來晚了,他擔心出了意外,剛要派家丁出府找尋,就見她在海棠的攙扶下回來了。他迎上前去,她卻躲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他擔心。
「沒什麼事啊。」海棠低著頭不敢看沈萬三,羅硯織早已吩咐不可將當日的事泄露半分,她怎敢違抗?但三爺的威懾力卻讓她背上冒汗。
「海棠,我知道夫人平日對你不薄,你也對夫人願效犬馬。」沈萬三緩緩道,「但我希望你明白,我們最終的目標都是為了夫人好。」
「是,我知道。」海棠回答。
「自從市集回來之後,夫人的改變你也應該看在眼里……」
「是。」她自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主母從那天起便憂心忡忡,常常走神,有時還自言自語,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沈萬三高聲道︰「那你還不說實話!」
海棠嚇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三爺,我不敢欺瞞你,但海棠確實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曉得……」
「曉得什麼?」
「曉得……」海棠囁嚅道,「那天半路上就有人把我們攔下了,夫人被請到了仙客來,當時我被安排在樓下,並不知道和夫人見面的是誰,談的又是什麼。只是夫人下樓時,隱約間我看到是一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沈萬三的眉頭皺了起來,「好了,你先下去吧。這幾天夫人那邊你多照顧點。」
「是,海棠自當竭力。」海棠支撐著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竟嚇得腳軟。
「一個男人……」沈萬三踱步到窗邊喃喃自語著。
沈萬三走進廂房,揮揮手讓丫鬟們都退下,拿起桌上擺放著的蓮子羹走到窗邊。窗邊羅硯織捧著繡了一半的絹帕正在失神,連他的腳步聲都沒有听見。沈萬三嘆口氣將窗戶關上。
「你來了?」羅硯織有些嚇著,但馬上恢復了鎮定。
「天都涼了還吹風,不怕惹上風寒?」沈萬三將手上的羹湯遞給她,「快把甜點喝了。」
「我不想喝。」羅硯織放下手上的女紅,走了開去。
沈萬三依著她,「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懷了孩子太辛苦了?要不要我請大夫來看看?」
看著沈萬三緊張的表情,羅硯織心里掙扎不已,這些天她一直告訴自己不要相信柴丁明,是他使壞,是他不安好心,是他要制造他們的矛盾。可他言之鑿鑿啊!確實,她對沈萬三了解得太少了,與其說她不相信他,不如說她對自己沒信心。
她到底要不要問他?可問了又如何?一個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更何況是他沈萬三。她不該嫉妒的,她不是妒婦,可心中那把無名火卻將她燒得猛烈。
第7章(2)
「硯織,硯織?」沈萬三輕輕喚著。
「啊?」羅硯織嚇得退後了一步。
他嘆口氣,「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你……」他難道知道了?
「你說吧,我們既然結成夫妻,自是要患難與共,你的心事不妨讓我分擔。」
羅硯織見他誠意滿滿,心里一鼓暖流涌起,是啊,他是她的夫君,她怎可懷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