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人就是有錢人,一點規矩都沒有,我又不是他家的僕人,哪有道理讓我等那麼久的。」不多時,她便暗暗抱怨起來。
「呵,自言自語些什麼?不會是說誰的壞話吧?」
門簾被掀起,沈萬三一身粗布衣裳走了出來。
羅硯織驚訝得合不攏嘴,「你怎麼穿成這樣?像街頭走街串巷的小販耶。」
「小販?我還以為你會說農夫呢。」沈萬三似乎心情很好地答道。
「你以為每個農夫都像你穿得那麼整齊嗎?難道你沒听過縫縫補補又三年嗎?」雖然他的這一身衣裳簡樸得很,但和真正平民相比還是好得太多。
「再說下去天都黑了,我們走吧。」說著,沈萬三走出了偏廳。
「我們去哪里啊?」羅硯織急忙小步跟了上去。
行了七八里地後,羅硯織便有些氣喘,沈萬三體貼道︰「要不要先歇會兒?」
「還有多少路?」
「不遠了,看到下面的那個村莊了嗎?就是那里。」
向下俯視,果然大片的農田深處坐落著一個小村莊。
「我不要緊,一鼓作氣吧。」羅硯織給自己鼓勁,她可不是嬌滴滴的大小姐,斷不能讓沈萬三小瞧了她。
沈萬三見她逞強地行在前頭,只能付之一笑。
「我還覺得奇怪呢,今天你怎麼不坐轎子?」羅硯織發問。
「我四肢健全,體格健壯,步行不是很尋常嗎?」
「對一般人而言很正常啊,但對你們這些財主來講不是都很喜歡高頭大馬地喧鬧過市嗎?」
沈萬三見她深一腳淺一腳,急忙兩個箭步越過的羅硯織,行在她前面為她開路。
「羅姑娘,你不覺得自己太偏激了嗎?」
羅硯織愣了愣,才發覺沈萬三是在嘲笑自己,當下雙頰通紅,急忙快步趕上。
兩人就這樣有一茬沒一茬地搭著話,很快就到了村莊外,沈萬三這才提醒道︰「你記住,待會千萬別說我是誰。」
「就算我不說,大家也都認識你啊。」
沈萬三意味深長地一笑,「當初好像你也不知道我就是那令你深惡痛絕的沈萬三吧。」
隨著沈萬三,羅硯織來到村莊里的一戶人家前,果然沈萬三這個響當當的名號並沒有引起這個村莊的喧鬧。想想也是,大家都只是听過他沈萬三的大名,真正見過他的人恐怕也並不多,更何況在這偏僻的小山村中。大家想的只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有閑工夫管這些有的沒的。
「水婆,家里有人在嗎?」沈萬三扣著門喊道。
不多時,已被蟲蛀得殘破不堪的木門被輕輕拉開,屋內有一位滿臉風霜的老婦人張著雙手問道︰「是阿富嗎?」
「對,水婆,是我來了。」沈萬三拉住水婆的手,將她攙扶到屋內的小竹椅上,一回頭發現羅硯織還愣在門口,急忙招呼她進來。
「阿富,你很久沒來了,水婆可想你想得很呢。」水婆拉住沈萬三的手不肯放開,不停地撫模著他的手背,羅硯織這才發現這位老婦人的雙眼竟然是盲的。
「前些日子我隨鄉里人去北方做些小買賣,所以沒能來看你。」
「北方?」水婆有些激動,「那你有沒有找到我兒子?」
不等沈萬三回答,水婆便自言自語道︰「是我想太多了,連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你怎麼可能踫上他呢?」
「水婆,你別著急,總有一天你兒子會回來的。」沈萬三安慰道。
「我也只能這麼希望了。」水婆嘆氣道,「阿富,這里是不是還有別人?」
半天沒說話的羅硯織只能出聲︰「水婆你好,我是隨……阿富來的,我叫硯織。」
「原來是位姑娘,不瞞你說,我這瞎婆子別的不好,就這耳朵靈,雖然你沒出聲,不過我听著腳步聲也就知道還有人了。」
「水婆,你的農具還在老地方吧?現在正趕上插秧的時分,錯過了可就不好了。」
水婆想攔住沈萬三,可他已經朝屋後走去,「阿富不急,你先坐會兒,別一來就忙著干活。」
「水婆,沒事的,干完活兒一樣可以說話啊。」沈萬三扛著農具就朝屋外走去。
羅硯織這才有些醒悟,原來他今天如此粗布打扮就是來幫這位盲婦人干農活的,那這水婆又和沈萬三什麼關系呢?能讓富賈全國的霸主替她犁地耕田?
第3章(2)
「硯織姑娘?」水婆伸出手模索著。
「水婆,我在這兒。」
「麻煩你帶我坐到門口,雖然我看不見,但我還是希望面朝著我家的這幾分田,陪著阿富干活。」
羅硯織急忙搬了兩只小凳擺在門口,扶著水婆坐下,自己也在她旁邊坐著,看著沈萬三在田里忙里忙外,真不敢想象他干農活還真有一手呢。
「硯織姑娘……」
「水婆,叫我硯織就好了。」
「好好,硯織,我能不能模模你?」
對于水婆的這個要求羅硯織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引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臉龐上。
水婆的雙手緩緩地移動著,雙眼雖然看不見,但臉上卻漸漸露出笑容。
「果然是個美麗的姑娘吶,我就想阿富從不帶外人來,怎麼一帶就帶了個姑娘,原來是心上人。」
「我……不是他的心上人。」羅硯織急忙辯解。
「我明白,姑娘家都害臊,水婆不說穿,不說穿啊。」水婆在一邊樂呵呵地拉著羅硯織的手。
「水婆,你怎麼會認識阿富的?」羅硯織好奇道。
水婆歪著腦袋回憶道︰「那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概有六七年了吧。我們這片村莊是沈家的產業,六年前的一天沈家的人來收租,可我一個瞎老婆子哪有錢給他們吶,地都荒廢了好幾年了。那些人可真凶啊,多虧了鄰里幫我開月兌他們才撂下狠話回去了。我正膽戰心驚以後怎麼辦的時候,第二天,阿富就來了……」
「阿富說他是東邊那座山後的人,趕路經過這里就來借口水喝,我讓他快喝,喝了就走。可他竟然不走,還說要幫我開墾那塊地,還說要幫我交地租。我當時以為這個年輕人在說大話,也就沒在意,可想不到每到農忙他還真來了,就算有時不來他也會請人來幫忙。而沈家的人也再也沒有來催過租了,看來阿富真的幫我交了租。」
「這麼說阿富真是個好人哦。」羅硯織看著田里揮汗如雨的沈萬三若有所思道。
「硯織,阿富當然是個好人,你跟著他不會錯的。」水婆語重心長道。
羅硯織突然靈光一閃,故意大聲問道︰「水婆啊,你說是阿富好呢?還是我們這兒的大財主沈萬三好?」
她大聲得連田里的沈萬三都听得清晰,叉著腰邊擦汗邊遙遙看她。
「硯織啊,水婆眼楮不好,耳朵可好得很吶,別那麼大聲。」水婆捂著耳朵皺眉道,「那還用問,當然是阿富好啦。那個殺千刀的沈萬三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找他算賬?」羅硯織心中一緊,難道真的像她的玩笑話一般,沈萬三做了什麼虧欠水婆的事,所以現在來做些彌補。
「是啊,要不是他,我那唯一的兒子怎麼會離開我,離開媳婦,一去就是十多年,不管不問的。」水婆想到她的兒子眼淚滴了下來。
「你兒子離鄉背井是沈萬三害的?」如果是這樣那當真害人不淺,羅硯織咬住下唇問道。
「雖不是他直接害的,但也月兌不了關系。本來我兒子好好的老實人,每天和其他莊稼漢一樣種地,但自從他知道有一個做生意發了大財的沈萬三之後便不听人勸,拿了家里的積蓄一去不回,一點音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