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去吧。」
堅定的聲音中透著笑意,最後蔓延到了她的眼和嘴。袁婧跳下後座,無視沈若愚驚訝的低喊,舉高手臂努力將傘罩在他的頭頂。讓褲子和鞋子見鬼去吧,偶爾玩水也不錯。
「你長得那麼高干嗎?罰你撐傘。」她噘起嘴硬將傘柄交到他手中。
這場仗她輸了,卻輸得心甘情願,是他的寬容和無私擊敗了她的固執和幼稚。
整個公司都陷入極度的緊張狀態,員工們知道現在他們的老板就像喝了整筒的炸藥,哪個笨蛋如果點燃了導火線,那麼他們全都將成為炮灰。所以,經理的那扇桃木門還是別敲為妙。
「何止啊!」方涵特意將尾音拖長,「我說我們經理現在本身就是劇毒,身上簽著幾個大字——生人勿進!」
在一片贊同聲中,John的餐刀已經重重地落在一客五分熟的牛排上,既狠且猛,把旁邊吃著蛋炒飯的陸友僑驚出一身冷汗。
「所以,從今天起到下周GPW集團的新聞發布會為止,大家可要小心了,別貿貿然送了卿卿性命。」John邊露出魔鬼的笑容,邊故意用餐刀與餐盤摩擦制造出「呲呲」的噪音。
「要我說啊,GPW的史蒂芬也真是的,他是來談公事的,又不是做間諜。用得著將自己的落腳點遮掩得那麼隱秘嗎?害得我們連送份新企劃案給他,都投送無門。」Mandy氣不打一處來地將一杯檸檬水喝完,「才會連累我們看到袁經理就像老鼠看到貓一樣,唯恐惹禍上身。」
「若愚,你在經理身邊,有沒有得到點什麼口風?」陸友僑用手肘頂了頂一邊的沈若愚。
「和大家知道的一樣,對于現在的情況經理確實挺著急的,就希望能夠早日打听到史蒂芬先生的賓館,把企劃案交給他。」沈若愚的回答令急于在午餐時間探詢八卦的眾人頓時失了胃口。
「如果那麼容易找到,還著什麼急啊。」
「我听說啊,除了我們別的公司也在全廣州地找這個老頭呢。他到也挺能耐的,難不成還會隱身術?」
John的調侃引來陣陣笑聲,算是讓這幾天擔驚受怕的同事們減壓少許。
Mandy的丹鳳眼一一橫掃諸位同事,「如果這次誰能找到史蒂芬,幫經理把這件事辦妥了。我看升官發財不在話下。」
「豈止啊,如果是哪位男同胞,說不定我們經理還願意委身下嫁呢。」
又是一陣哄笑。茶余飯後對上司的調侃成了高壓政策下的一點自娛自樂。
午餐八卦時間即將結束,眾人起身準備迎接剩下的四小時工作時間。
「友僑,你的‘黑蛋炒飯’還沒吃完啊?小心回辦公室晚了,經理就真把你變‘黑蛋’直接‘炒’了。」
「咳咳咳……你……你……毒……咳……」
方涵的警告害得陸友僑當下嚴重嗆到,但比嗆到更恐怖的是,他更擔心袁婧真讓他卷鋪蓋走人,趕緊小跑步趕上眾人,第一件事就是緊緊掐住方涵的脖子。
一回到家,沈若愚鞋也沒月兌,沖進房間便開始翻箱倒櫃。不消多少時間不大的房間就被他塑造得「煥然一新」,凌亂得可以媲美罪案現場。每個抽屜都被徹底地搜查過,每個衣服口袋也被淘空了,就連床上的席夢思都被翻了個身。
沈若愚從床底鑽出來,關掉手中的手電筒,來不及拍掉身上的灰塵,只顧坐在地板上環顧四周,查找還有哪處漏網之魚,口中不停地嘀咕著︰「到底放哪里了?」
「難道放在派潭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明天就趕回老家。
正在沈若愚胡思亂想之際,門鈴突然響了。
「來了。」下意識地剛應完門,他便想到可能是房東太太來了。如果讓那位有潔癖的老太看到房中如此光景,恐怕他今晚就要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了。正當他考慮開是不開,是整理完再開還是怎樣,門鈴聲有節奏地再度響起。
算了。沈若愚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門邊,擰開門鎖,準備迎接房東太太的驚呼和責備。
可是,這次吃驚的人竟然是他,沈若愚。
「不請我進去嗎?」來人顯然對他的驚訝有所準備,滿臉堆笑地為自己解圍。
「哦,當然,當然。史蒂芬先生,您請。」
是的,來人就是GPW集團的史蒂芬•謝爾頓,那個全世界都在找的人竟然主動來到他家的門前,讓他如何不驚訝?
「在大掃除嗎?」史蒂芬面對一屋的狼藉有點哭笑不得,「還是被小偷光顧了?」
「大掃除,大掃除。我……剛剛吸完塵。」沈若愚尷尬地將沙發上的東西搬到一邊,先騰出地方讓史蒂芬坐下。
史蒂芬對著地上一大摞衣服挑了挑眉,衣服也需要吸塵?天才的想法果然與眾不同。
「你是在找我吧?」
「你怎麼會來找我?」
坐定後,對于兩人的異口同聲解除了不少冰凍的氣氛,沈若愚笑著先點頭,「是的,您很難找。」
對于沈若愚的評價史蒂芬不置可否,「知道你要找我,我就來找你了。」
如此玄機的回答更讓沈若愚如置身雲霧之中,他緊鎖的雙眉代表了提問。
「哈哈,你們盛隆動用了那麼多人,花了那麼多精力和人脈,如果我還不知道你們在找我的話,那只有一個可能性——就是我聾了。」
「但你要知道,即使如此,你們要找到我仍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史蒂芬環顧了一周如同被洗劫過的房屋,突然靈機一動道,「你不會就是在找那張紙吧?」
沈若愚先是一愣,然後不好意思地搓著手,「不過,現在不用了。」
史蒂芬這次的大笑使得沈若愚也羞赧地笑了起來,「當年我寫地址給你的時候,你一定沒有想到會有派上用處的一天吧?」
沈若愚一笑帶過史蒂芬微微的嘲弄,當時他確實沒有想過會再次遇上這個美國老頭,更別提主動來找他了,「任誰也沒有想到您早在多年前就在廣州秘密置房,當所有人都在賓館的服務台上重復您的名字時,您正坐在家里自在地看著電視。」對于沈若愚的夸獎,史蒂芬不是沒有得意的,他模了模修剪整齊的胡子,突然嘆了口氣︰「你能夠狠心地不來見我,我可實在想念你很很啊。這不,就送上門來了。」
沈若愚雖然知道他的自怨自艾中夸張成分居多,但還是心有歉然,「以後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去拜訪您。」
「這可是你說的,我會好好記著的。」史蒂芬興奮得將右拳擊在沙發上。
「您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里?」沈若愚將沖好的咖啡放在茶幾上。
「你們要查我不容易。我要查你可簡單許多了。」史蒂芬啜了一口咖啡繼續道,「那天在廣播大廈門口看見你給盛隆的袁小姐開車後,我就一直納悶,不知道你是改行做了司機,還是投入了盛隆旗下。結果我讓助手一查才知道,原來你給那位袁小姐做助理。
「唉。」他搖著頭,將手指有節奏地在腿上敲擊著,「如果你當年答應我的提議,恐怕現在代表公司來廣州這一行的就是你了。可你卻回絕了我,反而去盛隆小小一個分公司打下手。我實在不明白……」
「史蒂芬先生,您誤會了。情況並不是您想象的那樣。」沈若愚語氣中的誠懇讓史蒂芬愣了下,隨即表現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我今天來就是想了解這件事的,當初你拒絕我是因為不想進入商海,那今天你在盛隆又是為什麼呢?」史蒂芬的臉有點漲紅,聲音有些洪亮。他確實很介意其中的原因,難道這個當初他欣賞乃至想收歸手下的年輕人只是在欺騙他?他不能忍受別人的欺詐,更不能釋懷自己的錯誤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