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游!」
「我說呂先生,你別忘了中國歷代的皇帝大都死在縱欲過度上頭,家里有妻有子的就夠你忙了,何必讓下半身操勞過度,這樣可是會傷身的,噢呵呵……」伴隨勝利的笑聲,呂游轉身欲離去。
好,心情果然愉快多了。她滿意地如是想。
「站住!」氣得青筋暴凸的呂學謙厲聲叫住她。「靳朔漠,你就這麼縱容她,讓她爬到你頭上?」
「在這件事上……」和呂游並肩走的靳朔漠回頭朝狼狽的兩人笑了笑,才說完話︰「我並不覺得她的作法有錯。」
「走吧,本姑娘現在心情大好,這家餐廳的東西看來並不適合我們吃,到別處去吧,噢呵呵呵呵……」在笑聲中離去,那突兀的節奏就像夜里騎著掃帚作惡的邪惡巫婆。
牽手走出門口的兩人極有默契地停下腳步四目互望,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同樣想起剛才的事,發出噗嗤笑聲。
「原來你也不是死腦筋,還知道是非善惡。」以前那個循規蹈矩,走路絕對靠右邊的死腦筋簡直從他身上被連根拔起,不見了。
「我只做我認為對的事。」靳朔漠帶她走向停車場邊道︰「我不是迂腐魯鈍的人。」只要他認為對,不管作法如何,他就會去做。「如果你沒有往他們身上倒水,可能就是我以下犯上,一拳轟上伯父的臉。」
「呵……你還真敢說,哪天就做給我看,不要老是一張嘴說得天花亂墜。」
靳朔漠突然旋身,領著她往餐廳走。
「你干嘛?」
「說做就做。」他說道,揚起的左拳握得喀喀作響,神情認真。
「我不想再看見他。」呂游壓下他的拳阻止。「本姑娘累了,不想再玩下去。」她說著,艷麗的臉上的確寫滿疲累。
「帶你去個地方。」轉往停車場的方向,靳朔漠扣住她的腰,將她身上一半的重量攬到自己身上。
「什麼地方?」難得的,呂游順應他的親呢,沒有任何掙扎舉動。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意識到由重逢開始,她一手制造的距離在今天、在此時此刻已意外地歸零。
「會讓你改變心情的地方。」他只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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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跟的高跟鞋深深陷入顆粒狀的細沙中,車燈直往前方探照,是一片前僕後繼、不斷涌上的金銀浪花,海浪以它獨有的節奏高唱旋律。
的確是能改變心情的地方。
「帶我來海邊?」呂游側首看向站在身邊,為自己擋去海風的男人。
「我們是在這里認識的,你記得嗎?」眺望黑漆一片的海平面,靳朔漠的聲音在海潮聲下像黑絲絨般柔軟。
原來這里是……呂游坐上車前蓋,兩腳懸空,甩落鞋上的海沙。「呵,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學生到平日飆車族聚集的海岸玩,其中還有個一身愚膽的冒失家伙,挑上當時這里最有名的車隊。」
「應該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孩,混在全是男孩的車隊惹麻煩。」
「呵,我靠自己的實力得到隊長這位子有什麼錯,是他們騎車技術不如人,成王敗寇,自古皆然。」
「錯就錯在你是女的。」
「男人敗在女人手上就這麼恥辱?」
「你還記得?」
「我沒老到記憶衰退的地步。」呂游抬手將亂發撥到腦後。「那是我跟你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好一個英雄救美啊,靳大俠。」
「臉上掛彩卻一滴淚都沒掉的你才讓人驚訝。」那時的她才十七歲,被刀子劃過臉頰竟然神色不變。
呂游下意識地撫上左頰,想起同一件事。「一點小傷干嘛哭。」她的眼淚早就出讓給夜夜為了丈夫花心,暗自躲在房里啜泣的娘,就算想哭也沒有眼淚可以掉。「我不覺得痛。」
「你讓我印象深刻。」他沒見過站在一群比自己高大的男孩面前還能這麼從容不迫的女孩子,呂游是第一個,像不要命似地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興致勃勃,仿佛近在眼前的脅迫不過是一種新游戲。
「你也是。」呂游笑眯起眼,陷入回憶的浪濤中,忘了平日的針鋒相對。「為沒有關系的陌生人挺身而出,這種傻勁那時候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因為驚訝他不求回報的挺身而出,才事後三不五時地找他鬧他,怎麼知道會從他口中听見交往的要求,而自己竟然答應。
呵,大概是被當時他那鄉下來的窮學生,未月兌的直樸給吸引住吧!呂游心想。
可惜現在他已是個有頭有臉的生意人唉……
「在你身邊不乏這種人。」
「遇事能閃就逃的人更多。」帶笑的眉眼黯了下來,忽而又像要極力甩月兌令人窒息的郁悶直笑著。「總之,結下一場孽緣。」
「我不認為。」靳朔漠轉身舉步,遮住呂游一眼就可望去的海面,站在她面前。「我愛你,就算你曾經騙我、就算你逃避我,我還是愛你。」
「噢呵呵呵……不要開玩笑了,別忘了我怎麼騙你,又怎麼戲弄你,在別的男人面前羞辱你、說你是個窮光蛋、說你一輩子沒有出息、說我看不起你,你提出分手的決定再正確也不過,我是個沒心沒肺的壞女人,沾上我準沒好事。想想看,要不是分手,你不會去美國,要不是去美國,你也不會這麼風光,所以……」
「生日快樂。」
一個唇邊的輕啄、一句道賀,讓呂游從提醒他自己加諸在他身上的惡形惡狀變成呆楞的訝然。
「咦?」他說什麼?
「今天是你的生日,忘了嗎?」靳朔漠放開她,走到後座拿出紙盒,回到她面前。「視錢如命的呂大姐怎麼會忘記能理所當然向人討禮物的大日子?」
啊?今天是她的生日?呂游回了神仔細算……啊!「該死!今天真的是我生日啊!」靳朔漠一出現,她的生活亂了秩序,連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都是你,害我光想著怎麼玩倒你的公司忘了正經事,可惡!」
「你的生日是正經事?」和他的約定就不算正經事?靳朔漠皺眉,質疑她分類事情的標準依據。
「那當然。」呂游拍上他的胸口,伸手往西裝口袋探。
「你找什麼?」
「手機,我要找人。」
「在車里。」靳朔漠說著,看她急急忙忙回車上找出手機直撥。「你要找誰?」
「誰都找。開玩笑,這種順理成章跟人要禮物的大日子,怎能放過那票子有錢人?」她說得理直氣壯,一連撥了幾通電話,每通都在說完「今天是本大姐的生日,準備好禮物,我馬上去拿!」這句話後不等對方回應就收線,霸氣十足而且語氣認真,一反平日懶散無賴的模樣,仿佛這真的是筆大生意。
就連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們也沒有放過,不但如此,還要他們代為聯絡一些他沒听過的人準備好禮物進貢。
天,伸手向人……不,該說是命令人送生日禮物給她,這世上恐怕只有她呂游做得到,這不是厚臉皮的人絕對做不出來的事。
第六章
忙了一陣,呂游似乎才注意到自己的舉動被人從頭到尾看在眼里,霎時停下動作。
「聯絡完了?」
「差不多。」
「你的人面很廣。」
「都做過生意。」
「你是指那家工作坊?」
「嗯。」今天是大日子,壽星的心情好轉不少,也就沒什麼禁忌。「在這個時代,情啊愛的,很少有人說得出口,我做的就是設計人,逼得他不把這些話說出口不行。人跟人之間,再怎麼緊緊相依、拖得再緊密也是兩個個體,不說明白,誰都不會懂對方在想什麼;與其揣測,不如直接挑明說清楚,很多的誤解都是不必要而且愚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