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不跟你一般見識,就別躲在他人後頭尋求庇護!」邢培?眯眼冷瞪,大有「今日不殺不快」之勢。
「討——厭,想見人家也別說得這麼明白嘛,奴家可是很害羞的哩!」嬌滴滴的嗓音甜柔,有如蜜桃釀出的酷酒,可惜卻滲不入冷極硬極的男人心腸。
「你要是懂得害羞兩字怎生書寫,這世上就沒有豪放女子。」言下之意,她季千回絕不是一般待字閨中的羞澀女子。
「嗚……鳳公子,你听听,這還是人話嗎?奴家……奴家不過是見識比人家多了點,江湖事比人家多知道了些,功夫也比人家好千里遠了點,就這樣而已,怎堪被人家說成這樣?嗚……奴家好可憐哪!」
她口中的這個「人家」,在場兩個男人皆心知肚明。
邢培?執簫的手握得更緊。「你讓開,我非殺她不可。」
「冷焰離開前也說過。」冷焰前腳一走,他後腳便來,兩個有志一同的人錯開實在可惜。「也許你該等他。」
「喂、喂!」後頭縴指戳進鳳驍陽肩背,提出抗議︰「難不成你在教唆他去找冷焰,好同個鼻孔出氣,聯手來欺負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柔柔弱弱的可憐煙花女?」
「你不柔弱,千回。」鳳驍陽提醒︰「先前你說自個兒功夫比培?好上千里遠的。」
「誰說了?」俏鼻一皺,季千回翻臉不認。
「再不讓開,屆時誤傷,我會義務替你醫治。」邢培?空出的另一手握住王簫上懸掛著一塊有如女子小掌大小般的紅玉這端,刷的一聲,簫分兩截;九管十節中,一方佔一管一節,另一端獨佔其余八管九節,原來,簫中藏劍。
劍都出鞘了!季千回杏眼圓瞪,她就不信他敢在鳳驍陽面前動劍!
他又不是冷焰那無情無義的男人,他對鳳驍陽可是死心塌地的盡忠職守、二話不說的。
可也難保這主僕倆會不會早已心照不宣,一塊兒暗中使計要她的命!嗚嗚……就說嘛,當年不該認識他們這伙人的,嗚……煙花女的身世已經夠悲了,遇人不淑還不慘嗎?嗚……
「你、你真讓他動劍?」
「要不……」鳳驍陽抬掌止住邢培?的步子,側首問向季千回︰「派你去辦事如何?」
「行!千千萬萬個行!」來得不是時候,逗也逗錯人,找個名目開溜也是挺好的。「說,要我幫你辦啥事?」
「五台山六個月後將舉辦武林大會以推選下任盟主,我要那塊盟主令牌。」
啊?瞪凸了杏眼,季千回盯著足以為自己擋風避雨的厚背,她有沒有听錯?「你、你說你要什麼?」
「北武林盟主令牌。」
她真的沒听錯?季千回再三追問︰「你要武林盟主令牌?」
鳳驍陽點頭。
「那塊烙火玉?」
「沒錯。」
「為、為什麼?」
鳳驍陽不答,反而看向邢培?。「培?,你可以出手,我會自己小心。」
「等一下!」哪有這門子逼迫法的?「我總得知道為什麼啊!鳳驍陽,你要我拿到烙火玉只有一種可能,你該不會——」
知她心中所想為何,鳳驍陽笑得怡然。「正是。」
老天爺!「你要我去搶那勞什子武林盟主之位?」她?一介女流?素流齋的老鴇?何德何能啊!「慢著!我是不是中了你什麼下三濫的計?」總覺得事有蹊蹺!這招似曾相識啊,好像在哪兒見過?
冷焰好像就是這麼中計入甕,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沁風水榭去找閻羅令的。再細思,想出這招的主兒好像就是她自己。
「千回,這下三濫的計,出自于你。」鳳驍陽好心地給她答案。
丙然!「卑鄙。」縴指猛戳眼前人的肩背,恨啊、怨哪!為什麼自己會認識這一票人?認識冷焰,行;知道邢培?,可以;見過燕奔,無妨;可是,她怎麼樣都不該遇到鳳驍陽這家伙,前頭這些人加起來也沒他一個棘手難應付。
「培?,我讓路。」
鳳驍陽正要往旁邊跨出一步,如他意料,立刻被季千回拉回原地。
「我認栽。」這回自己不服輸也難,誰教邢培?這人開不得玩笑,找人算帳的功夫僅次于冷焰,她可不想同時對付兩個心胸比粟米還小、度量跟螞蟻差不多大的男人。
誤踩陷阱,她認了。「我去辦便是。」听見收劍聲響,季千回不甘願地走出來,盯著得逞的鳳驍陽。「你就巴不得武林大亂嗎?要人家去當什麼武林盟主?放眼中原,何時輪到女流之輩登上盟主寶座來著?真不知你腦子里裝了些什麼?」
「正史有武媚娘自秀女而成天下主,野史難道就不能有你季千回搖身一變當上武林盟主?」
「人家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煙花女子,才沒那個雄心壯志取得武林霸權。」
「那就由現在開始醞釀。」鳳驍陽唇角含笑,卻達不到眼底,令人看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涼意自心底冒起。「權勢,著實誘人。」
「是嗎?怎不見你深陷其中?」哼聲回道,對方黯下而顯陰沉的神情教季千回驚覺自己一不小心又犯了愛踩人家痛腳的毛病,而且這回還是狠狠地給他踩了上去。
「我、我立刻北上趕赴五台山!」她嚇得拔腿直想逃。
「千回。」神色陰沉的鳳驍陽語氣出奇柔和地喚住她。
「什、什麼?」
「你要北上,還有件事想請你順便幫個忙。」
「有事盡避吩咐。」踩上不該踩的痛腳,探及不該探的逆鱗,現下她只想逃,管他之後是一場怎樣的血雨腥風在等著自個兒。
陰沉的俊邪容貌上被與平常無異的怡然淡笑取代!恍似已原諒她先前的冒犯,雙唇輕啟,慢慢吐出︰「找到冷焰,轉告他他手中女子便是解藥。」
找、找冷焰!?他、他也想要殺她哩!
就知道!她就知道男人心胸狹小得跟芝麻差不多大!這人也不例外。
「有問題?」
「沒……沒有。」恨哪、怨啊!早知如此,當初見著他自己就該閃到天邊遠,嗚……就說她遇人不淑嘛!
「那就好。」
一個教訓,教訓她口沒遮攔應該足夠。
武林,隨著五台山上即將如火如荼地舉行的武林大會而動蕩著,再佐以唐門當家親妹子不久前遭人強擄,當家唐堯不出一個月便將賞金自黃金五千兩提高到十萬兩,請各方豪杰英雄協尋這件事,更是弄得江湖一番雞飛狗跳。
看在武林盟主之位者有,垂涎十萬兩黃金者亦有,當然,其中不乏深知武林中不為人所知的內情而意圖有所為者。
整個江湖,因此比以往更為動蕩不安,連尋常老百姓也嗅得出幾許緊張味道。
不過,芸芸眾生,人心難測,其中汲汲營營者不為匱乏,但也有些許不欲不求,只盼游走江湖、快意武林的當個獨行俠,不為名、不為利,只為自個兒的順心。
這樣的人,若是武功了得、時時拔刀相助,出手救人無數,必被旁人稱之為大俠;要是生就一副經過千錘百鏈、風吹雨打、餐風露宿的滄桑樣,再添點帶味兒的出色相貌,那必會被認定是浪跡天涯的俠士;再不,時時刻刻眉心夾愁,郁郁寡歡地獨坐一隅者,則必被認定是遭賊人陷害、大仇未報,又不得不浪跡天涯的使客。
江湖,甚至是小老百姓,對于渾身江湖味的人總會多加揣測。
可惜這並不能一體適用,至少,他曲翔集就不是。
他,很遺憾,從沒見他動過武,就算有,用「難登大雅之堂」來嘲笑恐還會得到本人的贊同,並附送免費油醋任君加添;也因為武功被公認足以送上「不濟」二字,所以無法拔刀相助,亦不能出手救人,不扯後腿已屬萬幸,故不能稱之為大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