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翔先是對她一笑,而後面向兒子。「也許你能抱她,但卻不能對她這麼做,她是我的女人,不是你的。」
夏子謙鼓起雙頰,氣呼呼的模樣實在可愛。
老天!這對父子在做什麼,莊夢蝶一手貼額,不敢相信地猛搖頭笑道︰「你們在做什麼啊?」
「這是男人的事,女人別管。」夏子謙站在沙發上,雙手按腰。「喂,老爹,我要求跟你決斗。」
夏子翔挑高眉,搖頭。
「男人要為心愛的女人拿起劍戰斗,就算明知不會贏也一樣要堅持。」夏子謙握拳嚴陣以待。「來吧!我一定要搶回我娘。」
「我不想傷害我心愛的兒子。」一句話,讓夏子謙握緊的拳頭倏地垂在身側,直直跪坐在沙發上,戰斗力全失。
「什麼嘛——」和莊夢蝶一樣,在臉紅的時候會低垂著頭的夏子謙,此刻頭垂得比誰都低。「這麼惡心的話竟然也講得出來。」
「誰教你是吃軟不吃硬呵。」夏子翔拎起兒子,果然看見一張紅透的隻果臉。「教你一課,兒子。能動口的時候就別動手,抓住對方的弱點不一定要出拳猛打,有時話比拳頭更有殺傷力。」
「是的,老爹。」
唉,又敗陣了。
話比拳頭更有殺傷力——他知道了。
幸福的滋味是這麼令人陶醉,可沉溺的同時卻又令她心虛。?
在她和夏子翔品嘗幸福的味道時,他們都將夏林玉瑛的事擺在一旁,她甚至有好幾天沒去夏園看她。
是責任心的驅使,也是發自內心的擔憂,她沒有事先打聲招呼便來到夏園。
走在林蔭大道上,她的心被幸福佔據得滿滿的,一個人笑得仿佛從四周尋到什麼樂趣似的。
冷不防的,一道人影從旁邊的樹後竄出,她還來不及看清是誰便被抱在懷里。
「救——」
「是我。」夏子翔含笑的話語蓋住她尖呼的求救聲。
「想不到你膽子這麼小。」
「我最禁不起嚇你又不是不知道。」莊夢蝶微惱地拉開他的手,徑自走向屋子。
夏子翔跟著後頭,瞧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又爆出笑聲,大步追上前摟她並肩行走。「生氣了?」
「你不是會惡作劇的人。」
「我只想輕松一點。」過去有太多的壓力在肩上,四周親戚等著看好戲的目光、母親對他從商的期望等等,只有在她身邊他才能感到輕松。
她從不要求他做什麼,只是靜靜陪在他身邊,很難想象,但她就是這樣一個特別的女人,出乎意料的容易滿足。
但為什麼過去的他想不通她之于自己的重要性?萬般無奈想不到,千金難買早知道,有些事真的得用歲月與懊惱才能計算出它的價值,他只能慶幸在用這些換來領悟之後,她還願意回到他身邊。
「怎麼不待在屋里?」
「我喜歡在樹下看書。」夏子翔晃晃手上書本。「你知道為什麼的。」
莊夢蝶點頭淡笑,是她讓他養成這習慣的。「誰教你那時候只知道待在圖書館,哪有人一天到晚在圖書館約會。」
回憶起過去,夏子翔也笑得開懷,握了握掌中縴細的肩。「謝謝你。」
「什麼?」
「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等進了棺材後還是兩個字——」
「看書。」
異口同心的默契讓兩人發噱笑開。
約莫二十公尺的林蔭走來變得短了許多,轉眼間屋子已在眼前。
「嫁給我。」在走進屋里之前,他在她耳畔低聲要求,震住她跨出的腳步。
嫁給他?美目愕然,一張表情讓人讀不出是喜是憂。沖動出口的請求加上她遲疑不語的回應,綜合出忐忑不安的懊惱。
他是不是說太早了?夏子翔想著。「就當我沒說過。」
「子翔!」知道自己的遲疑讓他受窘,她急忙出手拉住他。「不是你所想的那樣,而是——我在考慮。」
「考慮?」這與不答應只有一寸之隔,有什麼兩樣。
「為什麼考慮?」
難道他忘了嗎?莊夢蝶提醒他︰「別忘了我和你家人之間仍有誤解,現在你母親的病還沒好,當然不會反對我們的事,但如果她好了呢?你知道她一直不喜歡我,還有你妹妹子琪,雖然我真的想和她像姐妹一樣相處,但是好像真的很難;更何況,我們總不能希望你母親的病永遠好不了,所以我們的事情……就暫時維持這樣也不錯,不是嗎?」
「抱歉。」夏子翔伸手反抱住她,緊緊摟著。「我沒想到這麼多,相較之下,只想到自己的我實在……」
「能讓一個男人忘了他家人,足以證明我的魅力。」
莊夢蝶打趣說,見他回復了點精神提議道︰「我們上去看看你母親吧。」
本來,坐輪椅的人應該住一樓比較方便,但因為夏家格局的設計,一樓只有一間專為夏子翔打造的透天閱覽室,所以夏林玉瑛即便行動有礙,仍然和子女住在二樓。
兩人上了二樓左轉,在要經過第一間、也就是夏子琪的書房時听見些微人聲。
「子琪回來了嗎?」還不到下班時間,她會這麼早回來?夏子翔正要推門打聲招呼,卻被莊夢蝶阻止。
「夢蝶?」
「這聲音有點熟。」莊夢蝶貼近門縫,企圖听仔細,好喚醒她腦中的記憶。
「夏老夫人,您老人家的戲也該演完了吧,那小倆口已經成定局了不是嗎?」
「還不夠,只要夢蝶還沒進我夏家門,這出戲就不算完美。」夏林玉瑛有條不紊的回應與平日混亂交雜、忽哭忽笑的胡言亂語大相徑庭。
「謊言要適可而止才不會出現反效果,適得其反這句話您沒听過嗎?」真是固執的老太婆,專家的話就要听,偏偏老愛自作主張。「您找上我就要信任我才對,我喊開始就開始,喊停就要停,一切都有我的理由,您何必要外行充內行,到時出了什麼樓子可別怪我。」
「你不會懂的。」夏林玉瑛嘆了口氣。「要不是我裝病,哪里知道我兒子、女兒原來這麼在乎我,想一想還真覺得自已貪心,以為兩個孩子長大,翅膀硬了,我也愈來愈沒用處,要不是這場病,我不會知道他們有多在乎我。」
「唷,開始炫耀起來了哩。」
「還有夢蝶,自從知道當年的事是場誤會後我就一直很後悔,之後裝病讓子翔找她回來,要她來照顧我,這才知道她真的是個好女孩,我們家子翔配她還真讓她委屈了。」
「的確如此。」哼哼,算她還有點良心。「不過,戲不能一直演下去,您總要‘痊愈’的。」
「再等一段日子。」
夏林玉瑛拒絕配合。
「理由。」要她這個導演不喊卡總要有個理由吧,「不要告訴我說你演得興起,想拿座金馬獎再光榮下台一鞠躬。」
「我不想太早結束。」夏林玉瑛回避作答。「總之這件事過一段時間再——」
「大姐!」門板被砰的一聲拍開,站著怒氣沖天卻明艷動人的莊夢蝶,還有不相信母親之前一切都是裝病的夏子翔。
「媽?」
「看吧。」不要怪她沒警告過,倚坐在桌沿的呂大姐看了輪椅上的夏林玉瑛一眼。「我說過了,是您不听的。」
被突然看見這一幕,夏林玉瑛震驚與錯愕交雜出訝然的沉默,才由得兒子破口質問。
「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媽!」姓呂的女人為什麼會在這兒?還有什麼戲?天,難道之前演戲的不單只有夢蝶和他嗎?「您的病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假各半。」夏林玉瑛暗嘆了口氣,老眼看向氣得雙頰泛紅的莊夢蝶,她剛烈的性格讓她想起過去拼命求生存養活孩子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