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力飛突然上前一步,拉住彼盼的衣襟猛烈地搖晃,「你知道嗎?當年那個吳力飛有多麼愛你,可你卻生生地親手將那份愛變成了恨!你知道嗎?即使在雨中站了一夜的我也沒有對你有絲毫怨恨,但當一大早你穿著睡衣被眾人喊下樓站在我面前時,我恨了我怨了,因為在你眼中我只看到睡眼惺忪,看不到絲毫感動和歡喜,你對我,竟然連一點點感覺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顧盼也垂下淚來,年少輕狂的她根本沒有考慮到一個情場失意者的感受。從來她都是整出戲的主角,配角一個一個車輪戰似的變更。吳力飛對她而言只是一個路人甲,從不放在心上也沒必要放在心上。
吳力飛松開了手,頹然地滑落了下去,臉上的淚水被雨水沖散。顧盼仿佛又看到那個宿舍樓前渾身濕淋淋的男孩,捧著凋謝的玫瑰,一臉稚女敕。
「我恨,我恨你的無動于衷,我恨你的鐵石心腸,我更恨自己居然愛上了你,居然不能忘懷,這些年來只有繼續恨你才能不忘記你。當初我不服氣,想不到五年後我還是別人的替身,顧盼,你的心里從來沒有過我……」
彼盼想要安慰他,但手指剛觸踫到他的肩頭,他就發瘋似的躲閃。
「顧盼,我恨你,恨你!」
蹣跚著,吳力飛狼狽地起身沖進了雨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只知道要逃開眼前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女子。
彼盼就站在那里,緩緩地抬起頭,任雨水沖刷著自己。冰涼的雨滴讓她清醒卻又迷亂,過去現在不停更迭。傻傻地,她笑了開來,喊了一句——
「沈默,你在哪里?」
彼盼找到的新工作是在一家貿易公司做報關,公司不大,活兒卻不少,加班更是常事。幸虧現在的她不怕忙,就怕不忙讓她一停下來就有時間胡思亂想。八點剛過,她踏進大廈保安大叔卻叫住了她。
「顧小姐,剛才有人留了包東西在我這里。」
彼盼接過密封的紙袋,道了聲謝,卻又問道︰「是誰送的?」
「高高大大的一個男的,大概這麼高。」大叔在空中比劃了一形,「長得也挺好看,特別是那雙眼楮。」
「眼楮。」顧盼喃喃道,握緊了手中的紙袋。
「顧小姐,不會是男朋友吧?」
大叔還在打探著,顧盼卻已經走進了電梯。等不及上樓,電梯里她就拆開了紙袋,里面是一支錄音筆,她按下播放鍵,就听到兩個男聲的對話。很明顯,一個是沈默一個是吳力飛。
「沈醫師,你何必對我緊追不放?」
「我只是希望你離開顧盼。」
「沒想到沈醫師你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啊。」
「離開她,你根本不愛她。」
「是,我是不愛她,可我恨她!」
「你接近她就是為了報當年之仇?」
「沈醫師,我在美國找你只是為了解決麻煩,並不是為了自添困擾。你今天憑什麼來找我?你算她什麼人?男朋友?前夫?舊情人?還是又一個暗戀者?」
此時,吳力飛一陣帶著譏諷的狂笑,接著就模糊不清地傳來喘氣和物品落地聲。不難想象,兩個男人應該是糾纏在了一起。顧盼心里很亂,沈默拿這個給她听就是為了證實他所言非虛?為了讓她離開他?他應該還不知道她已經拒絕了吳力飛。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是因為良知?還是其他……
電光火石間,顧盼一個激靈,又按下一樓鍵,在驚訝的保安大叔面前跑了出去。
攔了輛出租,顧盼直奔診所,當她一步步接近診所時,里面的燈果然亮著。她的直覺靈驗了,還是他也在等著她?
推開大門,徑直走了進去,透過玻璃隔門,她已經看到那個人了,背對著她,站在落地玻璃前望著這個茫茫的都市,他此刻會想起她嗎?
沈默一個回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顧盼。兩人就此對視,不言不語。顧盼看到了他眼角和嘴角的淤青,心里五味陳雜起來。
「我來還你這個。」她將手中的錄音筆放在辦公桌上。
沈默「哦」了一聲,隱在陰暗中,希望能夠淡化去臉上的傷勢。
「你打架了?」她明知故問。
這次,他「嗯」了一聲,卻激起了她的怒氣。
「除了嗯嗯哦哦,你還會說什麼?」她一個箭步走到他的面前,強迫他看著自己,「受了傷也不知道敷藥,進來了也不知道關門,還有錄音電話,你都有多少日子沒听了?」她一個勁地指責,鼻頭卻開始泛紅。
「這些……平日都不是我做的。」沈默緩緩開口,看著她的眼中透著憐惜。
這些平日都是她做的。顧盼吸吸鼻子,從茶水間找來醫藥箱,命令他坐下。沈默就乖乖坐下,讓她上藥,當雙氧水觸踫到傷處時,他不自禁地抽搐嘴角。
「不會打架就不要打,現在可好,弄得一臉傷,哪個客人還敢上門?」話雖說著,她的手卻輕了許多,「有沒有創可貼?」
沈默指指掛在一邊的外套,「剛在樓下買了一張,還沒來得及貼。」
彼盼走過去掏他的口袋,掏出了創可貼的同時,一張薄片也隨之掉下地去。她彎腰剛要撿起,看到上面兩張傻笑著的臉龐時,停了動作,眼淚成串地落下。
「為什麼?為什麼還保留著這張照片?」
面對她的質問,他無言以對。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分手?你明明還關心著我,愛著我不是嗎?」
她咄咄逼人,他只能沉重地閉上眼楮別過頭去。既然選擇了沉默,他只有堅持到底,所有的無奈和淒苦他願意一個人背負。
可下一秒,他的唇上突然印上了溫暖,他想要抗拒想要逃開,可是她不允許。所有的掙扎、迷茫、不甘和愛戀都幻化在了這一吻上,他對自己說沉迷吧,只此最後一次。他回應她的吻,纏綿的、激情的,就在理智即將月兌韁的瞬間他嘗到了苦澀。一睜眼,她早已淚流滿面。猛地將她推開,他踉蹌地頻頻後退。
「我沒有讀過心理學,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我卻知道你還愛著我。」
她說得沒錯,他卻要反駁。
「抱歉,你搞錯了。」
「那剛才一吻代表著什麼?」她哭紅了雙眼,控訴著他的無情。
沈默沉下心調轉過頭對著她,露出挑釁的笑容,「什麼都不代表。」說完還用手背擦著嘴唇。
「你這個無賴!」
一個耳光落在了他的右頰,清脆有聲,伴著她哭泣的聲音和倉皇逃離的腳步。
面對著重又寂靜的夜晚,沈默望下霓虹璀璨的都市,自言自語道︰「會哭總比哭不出的好。」
周末的下午,顧盼的手機鈴聲突然刺耳地響起,響得那麼急那麼煩人心。
「喂,你好,我是顧盼。」
「顧盼,是我。」杜冉薇焦急的嗓音從那頭傳來。
「薇薇,什麼事?」
「你快打開電視。」
「開著呢。」她正在重溫上個世紀的一部電影,醞釀午覺的情緒。
「調到新聞頻道,快。」
彼盼將听筒遠離耳膜,那廂的薇薇幾乎是吼了出來。
「這是什麼節目?」熙熙攘攘的全是警戒狀態的警察,鏡頭始終對著一座白色的小木屋,時而傳出的記者報道也是嘈雜一片听不清晰,但屏幕上打出的字幕卻真真切切地告訴她,這是警察搶救人質的現場直播。
「你快看屏幕右上角。」
按著薇薇的提醒,她看到了一個身影,雖然不是很清晰但她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沈默!」她從沙發上彈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