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心里一驚,臉上卻怡然地調轉話題︰「爸,你是在影射你是她的最愛嗎?」
沈青楊笑了起來,笑中滿載著幸福和繾綣,雖然都只是過往。
「你這臭小子,就知道欺負你老爸。好了,起風了,我們進屋吧。」
「好。」
沈青楊舉起手,沈默穿過他的雙臂將他抱了起來。蓋在腿上的毛毯漸漸滑下,毛毯之下赫然是兩條斷肢。
「是不是又重了?」沈青楊笑問。
「那也是福伯把你照顧得好。」
「阿默,答應我別在感情覆水難收時才想到放手。」他勾住兒子脖子的手突然用勁。
沈默的腳步停頓了一下,雙眸含笑,「爸,你只需回答我,即使到了今天你後悔過認識她嗎?」
「從不。」
听到這個預期中的答案,沈默的笑更加濃重,抱緊父親的雙手圈得更緊了一些。
「這是你的回答,也是我的回答。」
沈青楊終于點了點頭,父子倆眼神的交流更勝千言萬語。
凌晨兩點,沈默被惱人的電話鈴吵醒,還不待他喊冤,電話那頭的人已經含著哭腔。
「沈默,你快來救人啊。」
他一愣,直到對方重復了一遍才肯定這個女聲的主人就是顧盼,當下安慰道︰「你先別急,要我救誰,你在哪里?」
電話那頭似乎有異動,雜音不斷後只听見顧盼急促地報了一串地址出來,就急急掛了電話。
不疑有他,沈默連睡衣都沒有換就駕車朝目的地駛去。按著地址他來到一幢大廈的二十三層A座,按了半天門鈴卻無人應門,正當他想要撞門時,顧盼一張梨花帶雨的臉驟然出現在他面前。
「你怎麼了?」他的第一個動作是擁她入懷。
在他肩頭停留了三秒鐘後顧盼清醒了過來。
「不是我有事,是小惠有事。」
被顧盼一路拉到陽台,沈默這才發現一名女子正橫坐在陽台邊沿上,隨時有跳下去的可能。
「這是怎麼回事?」
「她是我的好朋友小惠,一個小時前她打個電話給我說了很多奇怪的話。我知道她最近失戀,所以總是放心不下。一到她家就發現門也沒關,酒瓶散落了一地,而她卻坐在那邊動也不動。」
說著說著,顧盼著急地哭了起來,「小惠,你快下來,為了那個男人不值得。」
「先別沖動。」沈默將她拉到一邊,「這情形維持了多久了?」
「從我到這里起碼有半個小時了,她先前還會搭理我,現在根本就是充耳不聞。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就撥了你的電話。」
「好好,做得很好。」沈默模著她的發安慰著。
「小惠的男朋友叫什麼名字?他們談了多久的戀愛?又是為什麼而分手?你把情況簡單和我說一下。」
在顧盼簡單交代完小惠的情況後,沈默已經胸有成竹,提醒顧盼看他眼色行事後便慢慢向陽台走去。
第4章(2)
「小惠,我是顧盼的朋友,我叫沈默,我是來幫你的。」見女子並不聲響,沈默一步步向她靠近,「你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我是心理醫師,我可以幫你。」
听到心理醫師四個字,陽台上的女子微微顫動了一下,木然地回轉頭來望向沈默,卻突然大驚。
「你不要過來!你過來我就跳下去!」女人將原本放在陽台內的雙腳伸出去一只,嚇得顧盼立即大聲喊著,讓沈默不要過去。
「好好,我不過去,我就站在這里。」沈默舉起雙手示意,在和她距離三四步之遙處停留,卻目光敏銳地看到女子雙手正緊緊地扶住藍色玻璃窗。
「其實你現在也很掙扎,既想要以死來讓那個負心漢後悔,又舍不得就這樣放棄生命。」
女子含淚的目光透露著怨恨的神采,「你住口,別以為是什麼心理醫師就可以信口開河。我根本不是為了那個人而跳樓,不是為了他,不是!」
「不是?好,那你告訴我是為了什麼?」
「因為、因為……」女子突然也無助起來,恍惚地看看自己身處的險境竟然一片茫然。
沈默突然笑了起來,「真是可悲,既然要尋死卻連個原因也沒有,嘖嘖。」
「誰說我沒有!」女子沖著他喊道,「都是你們,都是因為你們這些不負責任的男人!我為了他辭掉工作,被父母趕出家門,孤注一擲地要隨他天涯海角,可他人呢?他人在哪兒呢?」
「小惠,你別激動,是那個混蛋不好,不關你的事,你別亂來啊。」顧盼緊張起來,拉拉沈默的袖管小聲責怪道,「我是讓你來勸她下來的,你怎麼越說她越激動?」
「不讓她的情緒到達臨界點,恐怕這次勸她下來,她下次還是會想不開。」沈默將顧盼攔到身後,不顧小惠的反對一步步向她逼近。
「好啊,你跳下去啊,沒人會可憐你。上不上得了明天報紙的頭條都是個疑問,你跳下去他就會回來了?你父母就會原諒你?你老板就會後悔沒把你留下?如果真是這樣,你趕緊跳,沒人會拉你。不止你跳,我、顧盼,都急著要跳。畢竟這麼便宜的事,世界上有幾遭啊,來,跳啊。」沈默突然一伸手拉住了小惠,小惠卻害怕地尖叫起來。
「不要,你放開我,你要干什麼。」
「我們一起跳啊,不要怕。」
「你以為我真的不敢跳嗎?」小惠叫囂。
沈默不顧身後顧盼的叫嚷,冷笑道︰「我當然相信你敢跳,你連殺人都敢做,何況自殺?」
「殺人?」兩個女子同時愣住。
「你這樣跳下去不是一尸兩命是什麼?」
空氣突然冷凝,只有冷風不斷肆虐著,將站在風口的三人的發吹亂。
小惠身子軟化了下來,沈默見狀立即一把扶住她,將她抱下窗台。客廳內,顧盼急忙將酒瓶踢到一邊,倒了一杯熱茶送到小惠手邊。
小惠撫模著月復部輕輕啜泣起來,「你怎麼知道我懷孕了?」她剛才的思緒千回百轉,猶豫不決,就是因為有這個新生命的原因。
「不是我告訴他的。」顧盼舉起手表明清白。
小惠輕笑了下,「我知道。」她誰都沒有告訴,顧盼也不知情。
沈默扯出紙巾遞給她,「傷神對胎兒不好。」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別忘了,我是個醫生。」沈默淡笑道。
彼盼卻皺起了眉,他只是個心理醫生,又不是婦產科醫生。
「不論怎樣,都要謝謝你。」小惠對他微微笑。
「大恩不言謝。」更不用生死相許了。顧盼堵在兩人之間,生怕擦出一丁點愛的火花。
「我要說的她都說了。」沈默指指顧盼,無可奈何地笑著。
「顧盼,也要多謝你,那麼晚還為我勞心勞神。」小惠握住彼盼的手由衷感謝道。
「嗯,知道就好,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別再想不開就好了。」顧盼煞有介事地抓緊小惠的手握了又握,一邊的沈默內心早已狂笑不止。對他就是大恩不言謝,對她就應該涌泉相報?真不知她在想什麼。
「放心,我不會再尋死覓活了,命是你們幫我撿回來的,我不能對不起你們。」小惠站起身,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看起來和先前已判若兩人,沉穩得很。
「天都快亮了,你們先回去吧。」
「那你呢?」顧盼還是放心不下,特別是她恢復得如此迅速讓她納悶。
「我沒事,真的沒事。」
小惠將二人送至玄關處,再次道別,沈默卻定定看著她並不急著走。
「沈先生,還有什麼事嗎?」
沈默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別用胎兒去威脅他,任何人都不會為了誰而改變,不要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