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會離我而去嗎?像爸爸媽媽……一樣離開我?還是……像爺爺那樣……一點一點、一滴一滴地……離開我?」為什麼?為什麼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逐漸離她而去?為什麼他們的生命都一個個漸漸消失?為什麼總是留下她一個人?
「我不會!」他心疼地急吼︰「我不會!如果我離你而去,就讓我死在你手上!我發誓。」他發誓,立下絕對死守的誓言。
「發誓?」她抬頭,茫茫然像個剛從夢中醒來的小孩,迷惑無神的眼投注在他心疼而糾結的臉上。「發誓有用嗎?」
「當然有用!」他搖晃她,企圖喚醒她的神智。「記得嗎?我說過絕不辜負你,你也說你絕對相信我,你還記得嗎?」
好久好久,他的胸口才感覺到懷中的人點了頭。
他說他絕對不辜負她……他說他如果離她而去就讓他死在她手上……「我們……我們不管誰負了誰,就讓負心的人死在對方手上——好嗎?就讓負心的人死在對方手上。」她要保證,要一個確確實實的保證。
以生死為誓,是唯一也是最確切的保證。
「彌?」久久沒听見他的聲音,她以為他不敢立誓,以為他和身邊每一個親近的人一樣,到頭來都會離她而去。「原來……你也要離開我了……你……」
「我不會!」他低頭,用力將她未完結的話吻進嘴里不讓她說完,不讓她繼續傷害自己,並給予更有力的保證,「听過歃血為盟嗎?」
歃血為盟?宿知秋側首頓了良久,點點頭。「听過。」
「如果你不放心,就讓我們歃血立誓吧。」
未了,她頷首允諾。
軒轅彌拿出隨身匕首,小心翼翼在各自的食指上劃開一道傷,交疊傷口讓血液透過指上傷口相互流入對方體內,從此,她體內有他的血,他亦然。
「這樣,願意相信我了嗎?」
「我相信。」像得到夢寐以求的禮物的孩子,她總算露出一抹笑容,雖然淡得幾乎看不見,比起剛才已算好很多了。
「那麼,等你精神好一點我們一起去看爺爺,嗯?」抱起她,他邊吻去她頰上冰涼的淚邊朝柔軟的床墊走去!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嗯。」躺進柔軟的床褥,她點頭,不安的神情仍在,顫抖地問︰「爺爺沒有離開我是不是?」
「他不會離開你的。」他保證道,彎腰疼惜地吻著她冰冷的唇。
「陪我。」唇瓣還留有他的余溫,她圈住他不肯讓他走。「留在這陪我,不要離開我。」她需要確定,在他立誓保證後她仍亟須一個更具可信度的存在;留他,想感受他在她身邊,想確定他沒有離開她,想確認——他屬于她。
軒轅彌月兌下皮鞋輕手輕腳側躺上她的床,單人床要擠兩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是身形高挺的大男人實在有點困難,為了避免兩個人第二天都受酸痛之苦,他調整姿勢,側身將她抱人懷里,雙腿夾緊她的,用全身的體溫暖和她,告訴她他隨時在她身邊,盡避這樣的姿勢會讓他一夜無眠。
「乖乖閉上眼楮,我們明天去看爺爺,嗯?」
「嗯。」精神面的折磨消耗她心力殆盡,不一會便沉沉睡去,沉睡中,雙手不忘緊緊抓握他西裝一角,連睡夢中也不讓他稍離半步。
軒轅彌苦笑,這一夜他真的是難以成眠。
而黑街——他的故鄉,是不是離他愈來愈遠了呢?唉。
由于宿千峰的病情讓他不能再花費心力在公事上,而宿知秋因為自小嬌養成性,根本沒有能力立刻接掌千峰集團,衡量之下,軒轅彌算是被迫接下這份責任。
但是,盡避他有能力在瞬間熟悉從未涉及的商界,有運籌帷幄的本領,但沒有一個名正言順的原因就讓他成為千峰集團代理負責人,難免惹人閑語;光是為了消餌公司內不滿份子的不平就夠他累了,更別提除此之外他必須維持公司正常營運狀況。
為了這個名正言順的原因,宿千峰已經不下數次跟他提與宿知秋結婚的事,而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必須先向黑街表態永遠不再踏入黑街半步。
唉,這個救命之恩他是愈來愈難報了。
數夜未眠的軒轅彌只手撐額,強忍腦中不停嗡嗡作響的雜音,再這樣下去不是他倒就是千峰集團倒。
或者,他必須做出最後一個、也是他最不願意做的決定。
「彌。」書房門打開,宿知秋端著宵夜進來。「你還不休息嗎?」
「還有些文件沒看完。」他閉上眼,趁說話的空隙小盹,頭也沒抬一下。「有事嗎?」
「我送宵夜給你。」走到他身邊,宿知秋只能看見他發頂,爺爺出院後的這幾天她見到的都是他的發頂,他忙得連抬頭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好嗎?」
「不了,一旦胃里填滿東西,這個腦袋就空空了。」他苦笑,睜開眼重新看進繁瑣冗長的文件,空出手在半空晃了下,「時間不早了,你去睡吧。」
「彌。」宿知秋握住他的手輕扯。「我們已經好久沒好好看看對方,我知道現在是多事之秋,但是——」
「既然你知道是多事之秋就讓我好好工作可以嗎?」長時間累積的疲倦讓他素來呵護她的耐性大失,有點失控而不自知,「早點回房間休息,乖。」
「到底是工作重要還是我重要?」連日來的冷落讓她倍感委屈,忍不住對他發了脾氣,雖然明知道他為了千峰集團數日來勞心勞力,夙夜不休,但她就是惱他冷落她,氣他不理她。
她不喜歡這種被人遺忘。被人遺棄的感覺,她怕,怕他會被工作搶走。
「彌!停下工作,我們必須好好談談!」驕蠻的任性不適時地冒出頭,竟然「命令」埋頭案牘的軒轅彌。
軒轅彌這時才停下手中的筆,緩緩抬眼,疲憊的模樣教人看了好生不忍,但氣頭上的宿知秋就是無視于心,強烈害怕失去的恐懼驅使她只想將他留在自己身邊。不要他工作,只要他留在她身邊。
「我曾說過公司上下有很多人不滿意我剛進公司就掌有大權,為了這件事我必須盡快想出方案解決。知秋,麻煩你懂事一點可以嗎?讓我好好想一想,別忘了,這是你爺爺一手打出來的天下,你總不希望看它出狀況吧?」
「只要我們結婚所有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嗎?」這就是她送宵夜的重點。她不懂,他明明愛她,為什麼不娶她?
「宿老都告訴你了?」
她點頭。「爺爺說你不願意娶我,我想知道為什麼。」
宿老沒告訴她原因?
好一個老狐狸。他搖頭嘆息,想不到他老人家竟然祭出知秋來逼他。
「我有我的苦衷。」
「你不愛我?」
「你知道我愛你,我比任何人都愛你。」就因為愛她,所以甘心被囚在這根本與他無關的事務不得月兌身;就因為愛她,所以千般百般地呵護她。將她保護得好好的;就因為愛她,他有家歸不得,只因為不希望走到最後一著,必須依宿老的計劃傷害她一一他這樣做還不夠愛她嗎?「不要質疑我對你的感情。」
「但是你不願意娶我。」
「我有我的理由。」要他背棄黑街他做不到,殺了他也做不到。
「因為你不愛我。」宿知秋目光帶恨地說出近日前思後想得到的結論。「你不願意娶我,因為你不愛我。」
「知秋!」在他最疲累的時候她為什麼要無理取鬧?
「我為了你留在巴黎半年多不曾回台灣,難道會是因為我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