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潔不懂他在說什麼。「你真的是醉得一塌胡涂。」
「那些女人毫無道理地揚言要把心交給我,也不問我是不是願意收,就像強迫推銷一樣;換作是你,面對一堆沒來由地就一定要你收下的真心,你要是不要?收是不收?」
「呃……」光想像一群男人爭先恐後說要把自己的真心送到她面前就覺得可怕,好半晌張潔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我不是花心也不是無情,只是對揚言玩玩一夜縱情的游戲,卻又事後反悔直嚷要將真心奉上的女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干脆一律不理;說我冷血,為什麼不問問自己,如果遵守游戲規則,自己就不會受傷了不是嗎?」自顧自的說了一堆話,他又莫名其妙搖搖頭。「不過我也是違反游戲規則的人,落得渾身是傷也只好認了。」
「是啊、是啊。」張潔送他到門口,失魂落魄的他簡直不像她認識的端木賜。這副模樣真的讓她有某種程度上的失望,像是小孩突然發現自己崇拜的超人其實只是普通人一樣,有種夢想幻滅的失落。「我可是把你送到了,別說我不夠朋友。」說完,她立刻離開,不再多作停留。
「謝了。」端木賜揮揮手,低頭找鑰匙開門。
找了好半天,模遍所有口袋就是找不到鑰匙。
「不見了嗎?」他低喃著,沿著牆壁滑坐到地上,索性倚門而睡。
☆☆☆躲在梁柱後頭許久的韶司棋見狀終于走出來。
「端木賜。」
听見下午和他爭執、傷他心讓他痛的聲音,端木賜醉紅的眼一抬就是狠狠瞪視。「你在這里做什麼!」
「我……」她不知道要從何開口,不知道要怎麼告訴他她听見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告訴他其實她也很後悔口無遮攔傷了他的好意,可是……她說不出口,只能困窘地立在原地。
「走開,讓我靜一靜,別惹我。」藏起受傷的神情,他揮手要她走開。
韶司棋握拳感到掌心傳來一陣痛楚,才想到她有他的鑰匙,立刻上前替他開門。
孰料,只顧著開門的她沒想到端木賜正靠在門上睡,鑰匙一扭、鎖頭一轉,門應聲而開,咚的一聲,端木賜的頭筆直敲上地板。
「唔……」他的頭。
「對不起!」急忙中,道歉的話不自覺變得流一利,她彎身扶起他。「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傷了我的心之後你還要傷我的頭嗎?」端木賜抱怨地任她扶起,將一半的重量交給她承受。
韶司棋只得在他的指示下,半拉半拖地送他進臥室躺平,又立刻到廚房拿冰枕,進浴室拿毛巾包住冰枕,回到他臥室,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頭上。
突來的冰涼讓端木賜發出舒服的申吟,酒氣燻暈的腦袋終于徹底清醒,疼痛也減輕了些,才真的意識到在身邊照顧他的韶司棋是真的而不是幻覺!
「我是在作夢吧?你在我房間?」
「呃……」韶司棋任他雙手一會兒抓住她手臂,一下了撫模她臉頰,一會兒觸上她的唇,一下子又探觸她的眼,等他確定面前的她是真的而非作夢。
「你是真的。」端木賜坐起身咧開嘴正要笑出聲時卻立刻想到下午的爭執,收回手,迅速退到床的另一邊與她遙遙相對,欣喜的口氣也同時降溫,「你來做什麼?」
「李杰告訴我很多觀眾來電詢問我的專輯發行日。」
「嗯。」公事化的點點頭,他臉上除了兩抹醉酒未退的紅暈,其他什麼表情都沒有。
「所以……我錯了。」嘆口氣,她背對他坐在床邊。「我不常道歉,所以如果道歉的方式你不喜歡,我也沒辦法。」
她向他道歉!這下他真的是完全酒醒了。她真的在向他道歉?這個倔強的女人向他道歉?
「外頭是開始下紅雨了嗎?」他轉頭看窗,外頭夜清月明風高。
「我……」有錯在先,她必須承認,只有無言接受他的調侃,沮喪地垂下肩膀。「那天真的不該找上你。」
「你的意思是——後悔認識我?」這算什麼?道歉之後又來點燃他的火氣嗎?「如果你的意思是這樣,馬上離開,我不想听你再胡言亂語。」
「我的意思是——不該讓你認識我。」第一次發現他也會無理取鬧。「端木賜,我們不應該認識,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你指的是找上我並設計我,完全是你原先那家唱片公司為了讓你上頭條增加專輯銷售量所用的手段這件事?」
「你……你知道?」
「這種小事派人隨便查查就知道。」端木賜屈起右腳,右手橫在膝上。「我還得向你道謝。偷走那些東西之後他們不時派人找你麻煩,強迫你交出來。」
「不用道謝,我利用它威脅你讓我進靈動,所以這根本不值得你向我道謝。
「但至少你沒讓他們得逞,更何況你進靈動是為了方便你成名,賺取包多金錢替你伯父還債,雖然我不認為這麼做值得。」
「我不管,但是……」
「但是什麼?」
「我們會認識是最不自然的事情,是一種設計,所以……所以……」
「說下去。」
深吸一口氣,韶司棋強迫自己開口︰「我認為應該讓一切回到原點。」說出口,她愈覺得這是對彼此都好的方法。
「原點?」輕輕挑眉,他問道︰「什麼原點?」
「那晚以前的原點。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的原點,沒有任何接觸的原點,什麼都沒有的原點。」
「什麼都沒有?」手臂擋住他半張臉,遮掩他陰鷙黯沉的臉色,偏偏背對他的韶司棋根本沒發覺他的情緒起伏,還用力點了頭。
「這樣子可以各歸各的生活。」沒錯,只要各歸各的生活,她就不會在他喜怒反覆的變化間跟著被牽連起伏。想到回到原點後的生活,有茫然不可知的恐懼,卻也有一種因為擺月兌某項東西而起的輕松,雖然這種輕松的感覺會狠狠地揪得她胃痛。「反正錄影帶和底片都在你手上,要怎麼處置是你的事,那家公司也沒辦法利用你的知名度做任何事——」
「你想喊停?」
「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不是嗎?」他們什麼都不是,可是她卻一再介意他的一舉一動,一再萌生干涉他接近其他女人的沖動,再這樣下去,她會很痛苦,他也不好受。
「你知不知道違約金要付多少?」
「不管多少,我一定能還清,只要你讓我分期償還。」這算是她做了這麼多壞事的後果吧,必須承受的,不能拒絕。
「你有听過違約金可以分期付款的嗎?」
縮起肩膀,韶司棋怎麼也不敢相信他話里的涵義。「你要我一次付清?」她怎麼付得出來!
「我要說的是——第一,我們沒有原點也不能回到原點。」
「端木賜?」
「在我的保護下,四、五個月以來你伯父沒有找過你;在我的保護下,你和你妹妹的生活得以保障;在我的保護下,那家唱片公司不再因為你偷走那卷錄影帶和底片找你麻煩。一旦你離開我的保護,後果可想而知。」
倒抽一口冷氣,他的話點醒她幾個月來的安穩全是因為處于他的羽翼之下。
「除此之外,我們認識的事實不會因為你說一句回到原點就不存在,誰能讓時光倒流?如果你認識這樣的能人異士,我會答應你讓一切回到原點。但是有這種人嗎?當你找上我的那一刻,就沒有什麼原點可言。」
「你——」沒有原點?真的沒有原點?不想承認他的話,但她自己心里也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