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在靈動上班的自在,與上司之間像朋友而非上下僵化關系的氣氛,風趣迷人卻不失嚴謹的上司——讓靈動雖是頗具規模的大公司也有人性化的一面,上班對他們而言當真是享受。
「您會調韶司棋的消息真的讓大家都很意外,我們都認為她是最不可能被拉進公司的新人。」較為資深的阿莉道出大家的心聲。
「凡事都有第一次。」
「您打算試驗‘朽木不可雕也’這句話是否可信?」
「也許吧。」不想多說,就任他們去猜測吧。
「該回去工作了。」
「好吧。」阿莉抿了唇,拉跟班小迪離開。
端木賜蹲身撿起掉滿地的錄影帶,走進辦公室後頭附設的休息室,打算利用里頭的錄放設備看看熒幕上韶司棋有何表現。
第一卷是她即將推出的MTV錄影帶,一按下Play鍵,幾秒之後,一陣強光刺痛地的眼,隨即是強烈急促的搖賓前奏,前奏一結束,熒幕立刻出現穿著中空裝的韶司棋,燈光師的操控手法讓強光落在她四周就是不落在她身上,形成一種近似于禁界的黑暗,只有她身上夸張閃亮的佩飾發出點點光芒陪襯銀色的麥克風架。
而鏡頭在此刻將韶司棋本人由下而上帶入鏡頭,腳踝、小腿、大腿、細腰、胸脯……直到她的眼。
眼!原本坐在單人沙發上的端木賜在鏡頭帶到韶司棋的眼楮時莫名其妙沖到電視熒幕前,只差沒把臉貼上熒幕,一雙黑瞳由索然無味到興致盎然,完全兩極的反應只因為看見她的眼。
「有意思!這個女人。」未了,他干脆坐在地上就近欣賞她的表演,興致盎然的眼注意的是她唱歌時每一分神情,尤其是眼楮。
那一雙眼,恐怕連剪接師也沒有注意到會無意中拍到這樣的眼神,或者這MTV的導演有本事捕捉到她這神情;急促的搖賓樂竟是由一個兩眼毫無焦點、仿佛所有事皆與她無關的女人主唱,沒有故作陶醉狀,也沒有刻意假裝歌詞所欲表達的心境,只是動動嘴巴跟著節奏唱歌,明白告訴著的人她只是負責唱歌,其他的什麼都不做。
接下來的鏡頭轉至依歌詞設計的故事劇情,端木踢邊看,雙手下自覺環胸頻頻點頭。
嗯……難怪會被套上不良少女的稱號。
餅度煽情的歌詞、暴露的穿著和隨著歌詞而起的激情劇情,讓整個MTV的焦點由歌曲轉向激情畫面,再加上明暗強烈的燈光給人心理層面某種深刻的墮落感,也難怪她會被套上不良少女的稱號。
但是……雙手撐地退了退身子,端木賜改以遠觀,仔細聆听在搖賓樂下顯得稍微弱勢的唱腔,揚了唇角。
我有幾兩重自己心里明白……
「韶司棋,其實你並不明白自己有幾兩重呵。」能若無其事拉開前後相差八度的音階,能說她是個沒有實力只有外表的偶像型歌手嗎?
愈來愈有趣了,這個女人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
鈴——鈴——電話鈴聲向起。
「端木賜。」接過電話,被打斷思緒的端木賜口氣有些不悅。
「端木,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那頭傳來李杰顯得傷透腦筋的聲音。
「什麼事?」端木賜按了遙控器減低電視機的音量。
「韶小姐希望你當她的經紀人。」
「我?」端木賜抬眼回到電視上,一心二用。「你不是和她談簽約事宜嗎?」
「是啊,可是她說如果不是你就不簽,順便要我告訴你也別想她會把東西給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你又怎麼會跟她扯上關系的?」
「沒什麼。」順口應聲的同時,端木賜一雙黑瞳惡狠狠地瞪著熒幕,活像這樣就能讓遠在他方的韶司棋感覺到他在瞪她似的。
但這同時,MTV接近尾聲,熒幕上是韶司棋的特寫——一手握著麥克風,原本側垂的螓首在身後樂團的伴奏落下最後一個音符前緩緩仰首,一直固執似無動于衷的眼在一瞬間將焦距落在鏡頭上,留下仿佛黑色玻璃珠突然有了光澤而閃動晶亮的艷麗。
端木賜看進這一幕,久久無法回神,直到李杰的聲音又起。
「你決定怎麼樣?」李杰心想,這回用不著擔心了。約簽不成對公司來說有好無壞,如果真讓這問題歌手進公司,那問題才真的叫大。「我想我們沒有必要依她的要求行事,這個約不答也成,對你也沒有什麼損失,說不定還是件好事,不過真的想不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好,跟她約個時間,我親自跟她談。」
「她八成是錯估自己的實力,也看扁公司的——什麼?你說什麼?」
「我說幫我跟她約個時間,我親自去跟她談。」
「端木!」
「就這麼說定了。」不理那頭精神即將崩潰的李杰如何反應,端木賜霸道地掛上電話。
拿起遙控器倒轉至令他震懾的那一幕定格,端木踢傾身向前,雙眼仔細掃過她的神情。
隱隱約約,在眼神波動的一剎那間,他像得到了某些東西,又仿佛失去了什麼;更甚者——他覺得自己似乎看見她眼波流轉間乍露的哀傷。
第四章
選擇夜晚在西門叮一家嘈雜喧嘩的PUB舉辦歌友會的確像是不良少女的作風,端木賜皺眉不悅地想著,在目光掃向舞台上濃妝艷抹、正扭腰擺臀的韶司棋後,眉峰聳得更高。
「端木!」陪伴前來的李杰用吼的才能讓端木賜听見自己的聲音,老天!上一次到這種PUB是八、九年前的事了,這是年輕人的地方,跟他這個三十出頭的成年人一點都不搭軋。「你真的要當她的經紀人?」
「看情況而定。」端木賜回吼,在連死人都可能被吵起來的環境里,不對吼根本不能談話。「也許我會。」
「為什麼?」打從知道好友有意重回經紀人工作,而且還是不良歌手的專屬經紀人,他就一直在問這問題,可是都沒有得到回答。
「不為什麼。」果然,又是如出看一轍的答案。
「你真的要她進公司?」
「當然。」端木賜雙手環胸倚在牆邊,不像一般狂熱的歌迷拼命地往前擠。
「為什麼?」
「這句話你說不煩嗎?」他听的人耳朵都快長繭了,李杰這嘴巴怎麼還是直問個不停。
「我也很煩啊!可是你一直沒給我個答案,這幾大我連覺都睡不好。」
一有問題沒解決就睡不安枕是李杰的毛病,說杞人憂天這句話是為他發明的一點也不為過。
「那你繼續睡不好算了。」端木賜從西裝口袋抽出一張淡黃色紙,當場摺了起來。
相識多年,他當然知道每回端木賜心請不好就會摺紙的習慣。
可是,他有什麼理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人應該是被蒙在鼓里卻得一頭瞎忙的他吧!李杰懊惱地想。
「她的服裝太暴露了。」
「什麼?」好像听見端木賜聲音的李杰移回視線。「你剛說了什麼嗎?」
「沒事。」一只長頸鹿在他手中完成,丟給好友,端木賜又拿出第二張紙,不一會,摺出烏龜的雛形。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李杰去出問題,當然,在歌友會還沒結束前都是用吼的。
「我在看她表演。」為什麼要對歌迷拋媚眼?這個女人還真是會裝,明明對台下的人根本不屑一顧!和李杰對話的同時,端木賜心中亦懊惱地想著。
「你在摺紙。」李杰抽走他手上只差沒拉出後腳就完成的紙烏龜,在他面前揚著。「你只要一生氣就會摺紙,愈生氣摺的東西就愈復雜,難道你還不了解自己的怪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