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道理,這太沒道理。「以他的身手沒理由會讓阿道夫存活,而且還只是一點輕傷。」真的很沒道理。他愈想愈覺得事情不是他剛開始所想的那麼美好。
「別再繞圈子,我頭都暈了。」南宮適揉揉疼痛的太陽穴,斯文的臉上高聳著眉峰。「事情不會因為你踱來踱去而得到解決。」
「那家伙的獵物不是阿道天。」柏仲反覆思考後作出結論。「他的獵物是葛恩。」
「然後呢?」這回南宮適換上芳香的茉莉花茶品嘗,」一邊听柏仲的推測。
「如果是,為什麼不挑葛思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偏偏選擇有阿道夫同在的時間?」他朝南宮適也對自己提出疑問,腦子里飛快回想在俱樂部里自己听見的對話,難不成——「這是阿道夫自導自演的一出戲。葛恩死了他就可以吞下中南美洲這條線,但是如果只是讓葛恩在獨處時被暗殺,中南美洲的動亂將成為一個問題,要吞下這條線就不容易了;但如果是他為了保護葛恩而受傷,不管葛恩是生是死,至少他就能因為這件事收服葛恩的手下,對他佔奪中南美洲的路線是有利無弊。」
南宮適揚起滿意的笑容。「看來我們倆還是有心靈相通的時侯。」
「誰要跟你心靈相通!」相仲斜睨他一眼,臉上仍掛著得到答案的欣喜。
「最近美東幾個軍火商死于非命的事情你也不妨算在阿道夫頭上。我想潘朵拉是他委托請來進行暗殺的。」眉頭,唇角上揚,勾勒出危險意味濃重的笑容,碧眸閃動著欲冒險的興奮光彩。「你曾說要我以靜制動,等他自己送上門是嗎?」
南宮適放下瓷杯,解讀他話中真意,一會兒,地凝眉睬了閑適淡然的笑容。「你又在動什麼歪腦筋了?」
「如果他真的是阿道夫請來負責清除所有阻力的暗樁,那麼要找他就簡單多了。」沒有人規定獵物不能主動找上要獵殺自己的獵人吧!嘆口氣,他有時候不得不服了柏仲仲這樣沖動的個性,難怪索靖會和他成為知交莫逆,一個沖動、一個冷靜,正好互補。「又想要白痴了是嗎?」
柏仲勾起躺在沙發背上的皮夾克披掛在肩上,回頭
朝他一笑,「你知道我的個性不適合以靜制動,與其要等到頭上結滿了蜘蛛網,不如我親自送上門任他宰割,順便分出個勝負。」
「記得活著回來。」南宮適也不阻止,只是叮嚀外加恐嚇︰「別讓我等太久,否則我可能會無聊到在你這房子里種花種草拓展事業。」
這些話果然激惱柏仲,讓他回頭瞪他。「你敢!」
「不想這樣就早點回來。」南宮適笑眯了眼,再一次在返弄他的過程里找到樂趣。
相識多年,對于南宮適的話他還是得要思考再三才能領會其中真意,這次也不例外;想通後,惱怒的表情被愉悅取代,他關心人的方式還真是峰回路轉,一點也不直接。
「你休想把我的房子搞成溫室。」柏仲笑道,高偉的身形沒入大門之後。
柏仲心知肚明,這樣瞎蒙的方式無疑是大海撈針,但除了這招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能讓他早點見到那個殺手。
在查閱過所有美東地區搬得上台面的軍火商資料後,他直覺地打定主意欽點主導華人軍火市場的工徹作為等待獵人出現的餌,當然前提是他之前所作的一切推論正確無誤,潘朵拉真的是阿道夫委托的暗殺獵人。
走進華人街上一家酒吧,這家酒吧的老板正是王徹,據他查知的消息指出,每晚到這來消磨時間是王徹的習慣,而規律的習慣很容易讓自己成為別人的囊中物,這也是他之所以選上王徹的原因。他回頭看向王徹落座的位置,不禁佩服起他對自身安危的渾然無黨,不知是真的膽大包天不怕死,還是無知到搞不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倘若那家伙的性情真的如他所想的一樣嗜血好斗,那麼,愈是不好下手的對象反而應該愈是最後解決,而愈是容易下手的人也會愈早死。這點潛在性格他是從冷抉身上看出來的,同為殺手,他們之間應該有些相似處才是。
環視酒吧,三三兩兩的顧客有些正高談闊論、有些低頭私語、更有些就地劃起酒拳。他搖頭,對此情形不由得感嘆,但感嘆之余仍有些許的熟悉感與懷念離開台灣許多年了,如果可以,也許這件事過後他會找時間回台灣一趟,當然,也得找到有異性沒人性、不通知他一聲就離開美國不知跑哪兒去的索靖,要他跟他一起回去才成。
「Test,Test,麥克風測試。」酒吧最里邊的舞台上,一名年輕的服務生正站在上面測試麥克風,確定無誤後朝一旁燈光控制師招了招手;霎時,明亮的燈光立刻轉暗,就在眾人錯愕不知究竟發生何事時,一盞投射燈筆直照向麥克風架子處。無聲無息仁立于麥克風前的美艷女子會在場所有人發出贊嘆聲。
柏仲因突然的轉黑怕又是潘朵拉的老把戲而繃緊的神經,也在這一瞬間的視覺震撼中不知不覺的放松。
舞台上的女子身穿一襲黑色絲絨晚宴服,一雙藕臂讓銀灰色手套遮至手時處,只露出上半截,絲質的細長肩帶更襯托出果霸肩頸的欺霜賽雪,右側裙擺開叉至大腿過半,露出修長潔勻、曲線優雅的美腿,長及腰部的直發烏亮得足以與投射燈相映照,長發下的鵝蛋臉是黛眉斜鬢、烏瞳籍水、鼻梁挺直、艷唇清揚,不必有任何動作,業已迷眩眾人目光。
柏仲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受惑的一員。
即便如此,在這名女子業不是誘惑的驚人外貌下,他直覺地只想探看她的眼——那雙如子夜般漆黑的限為何如此空洞?仿佛從她的眼眸望去只能看見虛無一片,探索不到靈魂,一切都是虛幻而空洞,沒有情感。沒有情緒,活月兌月兌像個瓷女圭女圭。
終于,在眾人的注視下,舞台上的女郎抬手輕點麥克風,隨著音樂揚起柔柔的嗓音唱道︰「紅酥手、黃膝酒,滿園城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柏仲愕然,怎麼也料不到在異鄉會听見以陛游的詞改編譜曲的老歌,他在錯愕之余也在柔軟細膩的音韻中回味無窮。他拿起酒杯轉過高腳椅,怎麼也不肯再把目光從舞台上移開。
空洞的黑瞳無情無欲地掃視台下,當視線巡視上吧台時,在旁人無所覺的情況下,兩雙眼楮膠著于空氣中,女郎的眼中在一瞬間閃過數種令柏仲無法理解的情緒,他只知道這一時的動搖是千百種情緒的交雜;空洞的瓷女圭女圭不復見,她微亂了情緒的弦,他則因她的弦動亂了心神。
她認識地嗎?否則為何看見他時會有一絲錯綜復雜的情緒糾葛?
或者,他認識她嗎?但記憶中他並未見過擁有如此出色外貌的女子。
柏仲眯起眼欲更仔細端詳時,黑瞳早先一步掠過他掃向別人,又恢復成原先的瓷女圭女圭。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是他!沒料到他會推敲她的動向,獵物竟然開始反撲,追獵起她這個獵人了︰難不成他相信反噬的獵物能一口咬死獵殺它的獵人嗎?愚蠢!「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嘗似秋千索︰干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最後一個「瞞」字乍落,投射燈突然爆裂,瞬間又是滿室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