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不是冤家不聚頭。虞漪和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女人當然不會是冤家。但是居然在洗手間再次相遇,要不就是巧合,要不就是有人專誠想候她。
「你喜歡蔣辰愷?」她問得直接,反倒讓虞漪洗手的動作慢了半拍。
虞漪笑笑,不想回答。她是否喜歡他,是她自己的事,為什麼要對這個認識不到十分鐘的人談起呢。
女人卻很了解地倚在牆邊,熟練地點燃一根煙。
「你會喜歡上他也很正常,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蔣辰愷長得不錯,職位又高,公司里不少女孩子都對他挺有意思。」
「也包括你?」
女人細長的手指夾著煙,笑得很大方,「對,包括我。不過我沒有你的好運氣,連請他賞臉吃個飯,他都不肯。」
「他這麼不給面子?」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都快以為他是同志了。」
「同志?」
兩個女人相視笑了起來。
「對啊,他對誰都不假辭色,不過不少女孩子都喜歡這種酷酷的男人吧。」女人吸了口煙,皺著眉道。
「既然知道他不是同志,你不是又有機會了?」虞漪建議道。
女人卻笑得張狂,對著虞漪狂揮手,「妹妹,不要口是心非了,如果我真的再對他發起進攻,恐怕你就要回家偷偷哭了。」
她說得直接,虞漪的臉上紅了一片,卻又不甘心地回道︰「無所謂啊,大不了公平競爭。」
女人輕佻地挑眉,「算了,你看我像那種一棵樹上吊死的人嗎?」
虞漪還在好奇地打量著她,琢磨她話中的含義,女人已經扔掉手中的煙頭,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準備離去。
「妹妹,Nopain,Nogain,記住這句話。」
這是臨走的忠告,善意的提醒。
第4章(2)
「還想去哪里逛?」
酒足飯飽,虞漪伸個懶腰,「這麼自覺?」
「反正有理說不清,還不如反被動為主動。」
蔣辰愷回擊得彬彬有禮,反倒讓她有些愧疚,但是在太陽下一暴曬立刻揮發得無影無蹤。
「那就陪我去買張彩票吧。」她眼波流轉,發動下一輪攻勢。
即使有些驚訝,但蔣辰愷還是不動聲色地反問道︰「在美國時沒有把握機會去拉斯維加斯嗎?」
「你以為我想賭?」
「難道做慈善?」
「我只是想看看剛才那位小姐說的到底準不準。」她笑得有恃無恐。
蔣辰愷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她所指為何。
見他抿緊雙唇不答話,虞漪趁勢追擊︰「不要那麼嚴肅嘛,大不了中了的話分你一半好了。」
「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你咯?」
「不謝不謝,應該是我的榮幸,那麼幸運能夠約你出來。」
蔣辰愷對她一笑,「約?你不是說借的嗎?」其實說強迫也不為過。
虞漪吐了吐舌頭,趕忙調轉話題︰「你真的對女孩子那麼不假辭色嗎?還是故意這樣想引起別人注意?」
「那麼,我引起你的注意了嗎?」
漂亮的反擊。
他看到她尷尬地苦笑著。迎著陽光,她白皙的膚色像是能被穿透似的澄淨,就像她的心思一般輕巧地被人看透。
「哪有人像你這樣不答反問的,違反規則。」她小聲嘀咕。
「那麼多問題,怎麼不當記者?」他喜歡看她氣勢凌人的驕傲神情,但此刻唯唯諾諾的低聲下氣也不討人厭。
「哼,我不僅有當記者的潛質,還有當心理醫生的天賦呢。」明知道是蔣辰愷的反詰,虞漪仍然不甘示弱,「看你這種逃避問題的態度,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有談過戀愛。」
有一點試探,有一點期待。自以為小聰明的她眼角睨著他,看他反應。
「沒有談過戀愛犯法嗎?」蔣辰愷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今天的話題都圍著他轉。
「你真的沒有交過女朋友?」不否定等于是肯定。虞漪激動地繞到他面前,直視著他。
「你干嗎這麼興奮?」他有些哭笑不得。
「因為這就說明我很有可能成為第一個啊。」
沉默。她倏然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為時已晚。嬌羞的紅暈已經爬滿臉頰,但轉念一想,告白又不是丟人的事。于是,逞強似的抬起頭迎接他的目光。
蔣辰愷見她目不轉楮盯著自己的表情,不禁輕笑。她這個仰首闊步的模樣哪里像是表白,分明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留洋回來的女孩子都像你這麼直接嗎?」
「難道你喜歡含蓄的?」這就有些麻煩了,她已經表現得那麼主動了,不是要扣分?
「喂,你不要只顧著笑好不好?快點回答我的問題啊。」
「你真是……」
虞漪突然愣住,因為她第一次見他笑得那麼熱烈。是的,熱烈。平日見他不是禮貌的微笑就是抿嘴一笑,仿佛是笑不露齒的古代女子似的。可此時,迎著陽光,他笑得落落大方,一口整齊的白牙在向全世界昭告他的好心情。他的笑容仿佛有感染力似的,讓她也不由自主地心情好起來。
「還不走?」蔣辰愷拍了一臉傻笑的虞漪一下。
「嗯?去哪里?」
「買彩票啊,小姐。」
「還記得回來吃飯?我還以為你會樂不思蜀呢。」
飯桌邊,楊中仁調侃著虞漪。
「說什麼啊?爸,我都听不懂。」虞漪端起一碗湯放在楊中仁面前,故意裝傻。
「是,不懂不懂。你不懂,我可懂著呢。」楊中仁努努嘴,「喏,剛才不知道是誰,從回來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連盛飯都在對著飯鍋傻笑。」
「哪有?」今天反正是打死都不承認。
「好好,小虞說什麼就是什麼。」楊中仁端著碗的手突然一頓,嘆了口氣,「其實,你媽一直希望能夠看到你出嫁的樣子。雖然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可是在我們眼中你就和我們親生孩子沒什麼分別。」
「爸,我知道。」虞漪握住楊中仁的手安慰道。
「可惜,你媽沒有這個福分。」他將手中的碗湊近眼前端詳,「這是以前我陪你媽去景德鎮時挑選的,她很喜歡這上面牡丹的花紋,所以買回來也不舍得用,就怕摔壞。」
「嗯,我記得,小時候我摔破一個,媽還罰我打掃房間。」
「她走了,這些東西我都替她保留著,就希望有一天她再回到這里的時候,一切都沒有改變。」
見楊中仁的眼楮濕潤了,虞漪急忙遞上面紙,「其實,媽也一直在美國等你。」
「是嗎?」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虞漪點頭,「嗯,雖然你每年來洛杉磯,媽都表現得很不高興似的,急著要趕你走。可你真的走了,她又會一天心神不寧,每每空中有飛機呼嘯而過,她都要停下手中的活注視一會兒。而她的皮夾里一直放著你們的合照。」
「這些……為什麼我從來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一定無論如何也不會讓虹霞離開自己。原來這麼多年被思念苦苦折磨著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
「爸,你應該明白媽的心意。」虞漪怯怯地說道。
雖然離開這里的時候她還小並不明白很多事,但在美國的年月中,眼見虞虹霞天天飽受思念之苦,但還是堅持當初的選擇,她應該能夠明白她的用心良苦了。
「唉。」楊中仁的嘆息充滿無奈,「我知道,虹霞希望我結束手邊的生意,去美國定居。」
「媽其實每天都很擔驚受怕,天天上網查看新聞,就怕有天會看到你的負面報道。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在邊緣地帶再走下去了。」
楊中仁大力點著頭,「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上山容易下山難啊,有些事並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是如果他能夠預見這將要用永別他最心愛的女人作為代價的話,無論如何他都會收手的。